搞艺术的艺术札记与搞哲学的艺术札记(与陈嘉映商榷,抄送邱志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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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家写艺术札记,听起来有点牛头不对马嘴,这跟诗人搞艺术理论有点像,但肯定不一样。哲学家毕竟是个宽泛的职业,他可以思考任何东西并将其逻辑化,包括他从没见过的东西。
任何人都可以针对艺术写点什么,职业身份所呈现出的视角与态度也是截然不同的。艺术家不也喜欢研究点哲学文化写点哲理文字么,这种相互之间的渗透还是很有趣味的。激进一点的像孙周兴就给自己搞了一堆艺术方案,陆兴华干脆给自己做了个艺术展览。
但有很多所谓的艺术家在这之中就显的很不自信,这种不自信倒不是体现在技术上,而是担心自己的理论跟不上。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中国美院的具表油画班,那时候我所在的学校也派遣了几个骨干老头去镀金,回来之后跟我们吹牛,就是众所周知的梵高那双鞋,带着泥土、带着乡间小道、带着家的期待、带着大地与世界的鞋,当时我还不知道海德格尔为何物,当然也不会对那过了多少道手的鞋的含糊不清的阐释发生兴趣,等到有机会真正接触到海德格尔,才发现艺术作品本来就应该是那样,哲学家只是从逻辑上厘清了它的关系,也没有像那些二道贩子说的那么玄乎,搞的神叨叨的好像只有把人画的模模糊糊的才叫"关系",才能产生梵高那双鞋在作品意义上的关系。
我们应不应该相信海德格尔所说的?我倒是觉得大可不必这么在意,虽然我也只是略微知道了他的一点皮毛,但相对于那帮把画面模模糊糊就以为找对关系的人来说,我知道的肯定要多一点。海德格尔说清楚了作品,但没有说清楚艺术,或者艺术不是属于逻辑范畴的东西,所以他也无能为力。就像很多人会刨根问底地追问什么是艺术?什么是艺术本身?这是没有标准答案的。我们这辈人在求学途中,总会碰到煞有介事的"艺术前辈"跟你说:喏,这就是艺术,那些都是扯蛋。碰到这样的人一定要尊重他,能够从内心里相信一件事物也是不容易的。
海德格尔对此在的描述让人敬佩,我看不到现代性之后哪怕任何一个思想者拥有他那样朴素的对世界的感受与认知,即便是国人所推崇的大艺术家毕加索的作品所展现的也只是这个世界嘈杂的表面。
当你向人说一个牛逼事物的时候,愚钝之人通常不会进入事物本身,他会对事物的外延及其功能很在意。在面对艺术时,也可以依此判断。但这里的判断是判断人而不是艺术,因为我们并不具备判断艺术的能力。
某件东西像一个作品和某件东西是一个作品是不是一回事?这里涉及到的应该是判断的问题,而不是比喻的问题。有些人在面对作品的时候并不能保持一个独立的状态,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是占有它或者崇敬它,前者是政治的逻辑,后者是宗教的逻辑。这些都跟欣赏艺术相去甚远。
我想我们不应该寄希望于一个思想者来告诉我们艺术为何。思想者也不会蠢到要去告诉人什么是艺术,这有点类似于宗教,没有一个悟道者会告诉你什么是佛或者你所信仰的是个什么东西。这是一个超越逻辑的事物,它一定是此在的,但我们不可能通过说教的方式抵达它。
哲学之于艺术其实是无意的,也不应该有社会学意义上的艺术这一说法。艺术必然只是艺术,巴迪欧可以从爱情来谈艺术,但那也只是谈论,也有可能他谈论了很多,其实里面并没有艺术。就目前来看谈论本身并不能构成艺术,阐释也一样不能。艺术一定跟社会相关,只是相关的程度不一样,很多人在观看的时候只看到了社会效应,忽略了它只是艺术。一张巴洛克时期的宫廷肖像画也有它的社会内容,但这并不是构成它作为肖像画的基本架构。
哲学并不能解决艺术的问题,充其量只能辅助阐释作品,爱萝卜还是爱白菜也只是对阐释的喜爱,爱上艺术几乎是不可能的,爱的越深那个东西就越不是艺术。但有一种爱可以,既是“自足之爱”对艺术之爱。
当一个人拥有对一件事物的判断能力,我觉得他是非常幸运的。如果很多人都觉得判断过于犀利,不如浑水摸鱼来的快活,那一定是这个社会的价值体系出现了问题,是因为我们失去了判断的根基。日常的生活也应该是有判断的,我们可以判断地沟油、勾兑酒、假冒烟不适合食用,也可以判断小三二奶本质上就是性交易,我们不会因为这些判断而争的面红耳赤甚至打架,相反会默认这种现象。这里既是常识性的失效,它并不是简单的以次充好来满足日益旺盛的需求。也不是资本主义过度物化带来的结果。只是在资本冲撞之后我们没有来的及建立新的常识体系。
我们历来是一个崇尚文明的民族,即便是在灾难深重的上个百年世纪,也保持着一份求真知的热情,相反倒是21世纪的这几个年头,彻底堕入到物质的狂欢之中。一个社会当它足够严谨时我们需要一些放荡来调剂,而当每个人都开始放荡时是需要警惕的。社会的架构如此,世界的架构也是如此,不能用思想品德来等同于道德,当然更不可能用学雷锋来规范一个人的品德,这样做只会让德行越来越败坏,因为崇高的品德不是人所应该拥有的,人只能履行它,一旦拥有它这个人既成了神。
传统意义上对作品的理解显然不适合当下,甚至对展览展示的理解都已经过于陈旧而泛滥,作品在博物馆意义上的呈现于艺术来说更成了累赘。当下作品可能只跟收藏者的金钱有关,与这个体系中各参与者的生存关系密切,而与艺术相去甚远。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当下的作品放大了它作为等价交换物的功能,变相成了类似货币一样的价格承载物。
真金白银在艺术面前是粪土,而在作品面前无疑替代了作品。这对艺术来说是个糟糕的结果,但也未尝不是个机会,应该是到了重新定义作品的时候,对古朴的技术我们应当尊重,并让它在博物馆中继续辉煌,而当下应该有更合适的通道来抵达艺术,这便是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