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禽兽的人们


前些日读《东周列国志》，虽非正史，倒也可视为史来读，因其写得通俗，演绎得生动，读来妙趣横生，不时会有所思，有所想，有些有趣的故事一起分享。


周庄王的爱妾生有一子，名叫子颓，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却有一个特点，就是爱牛。当代画家李可染先生也爱牛，不知有没有亲自养过。这子颓生在王宫，经济条件允许，他就养了好几百头牛，有时亲自去喂，还琢磨着配营养价值很高的饲料，所以他养的牛都很肥，如果拿来涮火锅，味道定然鲜美。不过人家子颓可舍不得，他心疼它们都来不及，哪里忍心去吃，他不但不去吃，还给它们披上华丽的锦绣，给它们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文兽”。可见子颓是真正的爱牛之人。

因为爱牛，所以能养得好，如果生在民间，子颓可以当个很牛的养牛专业户了。可贵为王子，在那昏昏乱世，他就不免于惹是生非。他一帮亲密的手下，都是有头脑有野心的人物，就怂恿他起兵赶跑了新上任的周惠王，自己坐上了王位。郑国这个时候正好想与周王朝套近乎，知道子颓不得人心，就出兵来攻打他，迎接被赶跑的惠王重新上台。一来郑国兵力强大，二来当了王的子颓还是不理政事，专心养牛，所以郑军很快就攻进了周城。慌忙逃跑的子颓还是舍不得牛，让他的牛排着队一起逃跑，但因牛长得很肥，走路太慢，没跑多久就被赶上捉住杀死了。冯梦龙写了一首诗嘲笑子颓，其中两句是：

一年南面成何事？只合关门去饲牛。



子颓死后五年，卫懿公即卫国之位，卫懿公也有一个爱好，他喜欢的是鹤，与子颓的牛相比，感觉上要有品位，高雅许多。古人有《相鹤经》，对鹤的生成变化，形体特征有很好的赞誉，称它是“羽族之宗长，仙家之骐骥”，还不是因为它长得漂亮，歌唱得好，舞也跳得好，“色洁形清，能鸣善舞”嘛！古诗里面咏鹤的诗也特别的多，足见动物明星，人人都爱。

俺的硕士论文曾专辟一节，讲魏晋人的好鹤，相比而言，卫懿公的鹤瘾尤甚了。他把他的鹤当成了他的大臣，看来他有很好的鉴赏力，给他们分了品，定了等级，按照品位发工资，部级的就给部级工资，局级的就给局级工资。不光如此，卫懿公每次出去旅游，也让这些鹤们列队跟从，不让它们步行，有配的专车，在前面开道，称它们叫“鹤将军”，与子颓的“文兽”相比，这里算是“武禽”了。

如果将爱鹤的精神扩而大之，扬而广之，去爱他的臣民，卫懿公定是历史上不是最伟大的，也是最仁慈的君王了，然而他不是，他只爱鹤不爱民，他将人民的口粮夺过来喂鹤，让人民走向死路，于是人民就不爱戴他，北方的少数民族，那时叫他们北狄，也侵略来了。北狄们打仗很勇猛，卫懿公就慌了神，想敛兵对战，可百姓们都藏了起来，不愿听命。费力地捉了几个，他们为什么逃跑，卫懿公不理解，就问，老百姓们很大胆，就嚷，您不是爱鹤嘛，让鹤去打仗好了！卫懿公看来有点觉悟，答应把鹤放跑，不过鹤舍不得他，都不愿走。卫懿公久失人心，最后战死杀场，被狄人砍成了肉泥。冯梦龙又有诗曰：

曾闻古训戒禽荒，一鹤谁知便丧邦。荥泽当时遍燐火，可能骑鹤返仙乡？

又是在讽刺可怜的卫懿公了。

爱牛，爱鹤，事情本身并无可厚非，甚至还可称道，人嘛，还是需要点爱好的，热爱动物，更值得提倡。但“玩物丧志”的古训却是很深刻啊，就不进行道德说教了。

最牛的是叶公大爷！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