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南农大4人自杀调查：那些不该匆匆凋谢的青春

早报特派记者 简光洲 发自广州 责任编辑 夏正玉　   2006-3-7 1:54:36  
  3月5日上午，早春的广州有些闷热，持续的阴雨让早开的桃花来不及绽放自己的美丽就匆匆凋谢了。
  在华南农业大学的校园里，“珍惜生命，热爱生活，感恩父母，报效祖国”的宣传标语随处可见。
  对于华南农大的师生来说，这是他们最为艰难而又伤感的一个春天。10天之内，他们见证了三名与之朝夕相处的同学和一名职工的突然消逝。
  2月20日开学以来，该校发生了四起跳楼自杀事件，其中一名大一学生，两位是即将毕业的硕士研究生，还有一名是在校职工。
突然陨落的青春
  3月5日中午，广州殡仪馆内正在举行一场特殊的追悼会，逝者是环境与资源学院研究生三年级学生龙静（化名），前来送行的有她的同学和几乎一夜白头的父母。



在华南农业大学的校园里，“珍惜生命”的宣传标语随处可见。对于该校师生来说，这是他们最为艰难而又伤感的一个春天。

“我们都感到很意外，很难把自杀与她联系在一起。”龙静的同学小李无法掩饰自己的伤痛。
  2月26日晚11时，龙静在宿舍割腕后，又从5楼的宿舍爬到9楼天台，然后跳楼自杀。
  “突然外面一阵惊叫，我们打着伞跑去一看，发现又有人跳楼了。”当日的广州正下着大雨，与龙静同在一宿舍楼里的一名学生后来回忆说。
  而据龙静的同班同学小陈回忆，26日晚上10时多，有同学到宿舍找龙静，但是没有找到。后来在她宿舍的床上发现一摊血迹，大家顺着血迹找到了楼顶。据同学事后推测，龙静可能是先在宿舍割腕自杀，然后带着伤口跑到顶楼跳下的。这是短短10天内该校发生的第三起自杀事件，但是，同样的不幸在三天后又发生了。
第四起自杀事件
  “我现在还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我晚上有时会从梦中惊醒，我经常想‘小鸡’有一天会突然回到我们的身边。”一个星期过去了，小张仍然无法接受同学叶绿（化名）自杀的事实。“小鸡”是同学给叶绿取的昵称。
  叶绿是华南农大第四起自杀事件中的一位研究生。
  3月1日凌晨，叶绿从研究生公寓的9楼天台上纵身跳下，结束了自己年仅25岁的生命。
  在同学们的眼里，叶绿一直是个健康而又非常优秀的女孩子。“她不仅人长得漂亮，学习成绩也不错。”在今年的公务员考试中，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对于正在为找工作忙得焦头烂额的学生来说，叶绿已成为大家羡慕的对象。
  “小鸡，很想再像以前那样，全宿舍人对着你打趣地说声‘没事儿’。”
  “没事儿”是叶绿的口头禅，但是这一次没有人知道她是因为什么而挺不过去。死者长已已，生者或余悲。
  她脾气是有点犟，但是她也有温柔、善解人意的一面。
  叶绿的同学回忆说，在叶跳楼前的一个晚上，她的男朋友来过学校，当晚叶还打过电话给父母。
  对于叶的自杀原因，公安机关仍在调查当中。到昨日为止，该校四个自杀者中只有两人的遗体被火化。
事先早有迹象
  虽然这四起自杀事件的背后原因各有不同，但是，龙静的死是早有征兆的。
  龙静的同学李刚（化名）介绍，开学以来，龙静一直担心自己的论文不能如期完成和顺利通过，一直很紧张。
  就在龙静选择自杀前两天，她还和一位老师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长谈，其间也说到了对论文的担心，甚至说到她有想效仿别人自杀的冲动。
  这样的话龙静也和别的同学提到过，因此此后的两天里，龙静所在的专业老师也一直在做她工作。龙静的同学反映说，有个晚上，龙静还在宿舍楼的顶楼发呆。没想到2月26日晚上，龙静就……
迟到的心理辅导
  “没有月亮，我们可以看星光。失去星光，还有温暖的眼光。永远相信远方，永远相信梦想，希望是迷雾中还能眺望未来的窗。”
  3月1日，在华南农业大学华山学生活动中心，1000多人挤在这里听一场心理讲座。对于龙静来说，这已是一场“来不及”的心理辅导。
  连续发生三起学生和职工自杀事件之后，引起了校方的高度重视，2月27日，研究生宿舍下的宣传栏里就贴出了由中山大学心理教育专家古南永副教授作“压力应对与心理危机处理”的讲座通知。
  讲座被紧急安排在3月1日晚上进行。当日清晨，25岁的女研究生叶绿从研究生公寓9楼天台坠下。对于叶绿，心理辅导同样姗姗来迟。
自杀阴影背后
  从2月20日到3月1日，在华南农业大学的校园里，连续发生了四起跳楼自杀事件，其中三名是学生。
  2月20日，开学第一天，一名大一新生从实验楼坠楼身亡。2月23日，又一名女子怀揣遗书从该校教学楼6楼跳下身亡，校方通告称死者是该校一名35岁的下岗女职工。2月26日和3月1日，同住在一栋宿舍楼的研究生龙静和叶绿又相继跳楼自杀。
  短短10天四起自杀事件让整个校园蒙上了阴影，不少学生也处在惊恐和悲伤之中。
  对于这四起自杀事件的原因，校方有关负责人解释说，那位大一新生一方面是因为家里经济较困难，除此之外，学业上困难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据了解，这名新生上学期七门课有四门不及格要重修，于是提出要转专业，但是学校没有满足他的要求。此后，这名学生又要求退学。
  第二名自杀者是一名35岁的女职工，2000年下岗后一直没有上岗，加上年纪较大还是单身，因此发生了了不幸。
  “龙静的自杀与爱情无关。”该校的一名老师向上海东方早报记者辟谣说，此前有报道说，龙静是因为与男朋友的关系遭家人反对而自杀的。
  就在这几天，龙静还接到了公务员考试没有入围的消息。龙静的一名同学介绍说，到目前为止，他们所在专业16个人中，除了两名在职委培的之外，其余14名学生还没有一个人确定了工作。
  “几种不如意加在一起，可能就导致了悲剧的发生。”龙静的同班同学说。该校的老师也介绍，龙静所在的土壤化学专业较为冷门。在今年毕业的研究生较多的情况下，就业方面的压力会更大。
  日前，由中国社会科学院发布的一份《2005年：中国教育发展报告》的蓝皮书显示，去年应届大学毕业生的签约率仅为三分之一。而大学生们心理问题产生主要源于就业压力过大。这份调查还显示，在被调查的数百名学生中，有一成的人存在“自杀倾向”。而学业和恋爱则是自杀的主因。
  据华南农业大学的有关负责人介绍，在该校去年所做的一份学生心理素质摸底抽样调查发现，有2%的学生都有轻生自杀的倾向。
被忽视的心理教育
  在华南农业大学的研究生楼下，上海东方早报记者看到有两个心理咨询室。但对于龙静她们，事发前是否曾走进这两个咨询室不得而知。
  在连续的学生自杀事件之后，华南农大已经决定对全校3万学生再次进行心理普查。该校除了现有的校级心理咨询中心外，将要求每个学院都设置学生心理咨询室。党委书记江惠生还表示，他希望每个班都能设置一名心理健康咨询委员，真正深入到学生中，了解他们的需要。
  3月6日下午，广州多日来阴霾的天气终于放晴。在研究生宿舍前面，“风风雨雨会过去，命运握在你手里”，“人生难免不如意，冬去春来是温馨”的宣传标语显得特别的醒目。一位学生在校园BBS上写下对逝者的悼念：一路走好。

心理专家：高校心理辅导不能流于形式
  “大学生自杀增多，是个很严肃的社会问题！”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的专家杜亚松教授说。华南农大10天内4人跳楼自杀只是目前大学生自杀事件的一个缩影。据资料显示，目前在我国，自杀已经成为第五大主要死因，是1534岁人群的首位死因。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在校的大学生。作为青少年心理问题专家，杜亚松教授介绍，大学生自杀多和学业问题、人际关系、经济以及两性情感问题有关，这些问题的背后更多的是社会问题和社会压力在大学校园里的投射。
  杜亚松介绍，为了有效预防大学生心理问题和心理危机的发生，从2004年开始，我国的大学开始对每一个大学生建立心理健康档案。“很显然，这个心理健康档案并没有真正深入到大学教学和大学生的生活中去，流于形式了。大学生心理问题和危机是可以预防的。”杜亚松认为，大学的班主任和辅导员老师首先必须熟知基本的心理知识和具备初步的心理辅导技能，能够从学生学业、行为、人际关系等方面的变化中捕捉他的心理变化；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大学校园普及心理知识，让每一个学生都成为自己或同学预防心理问题或疾病的帮手。 早报记者吴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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