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范老师，看过很多国画作品，当代的传统的，但是，并没有看过用“白粉”类似西方写实技法绘制花鸟画的，能简单谈谈吗？

范：其实，绘制白粉画有这样一个缘由。中国画虽然存在几千年，但是存在一个问题，中国画在色彩段上缺乏一个浅色段。我们知道，水墨丹青是黑色的，所有的花卉、人物、亭台、楼阁也都是彩色的，而这个色段当中的浅色段是空白的。我的目的就是要填补中国画在浅色段中的空白，使中国画跟油画一样也成为全色段画种。

新：我看您的白牡丹造型非常具有三维空间的立体效果，感觉有些像西方的油画，在绘画技法上又不同于中国传统绘画中的工笔，但是，又与清宫外国画家，如郎世宁的欧洲写实技法不同，能谈谈您在绘制白牡丹时使用的特殊技法吗？

范：你说的很好，是的，我的白牡丹与中国传统具有写实特征的工笔不同，也与郎世宁那种纯粹的西方焦点透视的技法也不同，这是我自己发明的一种特殊技法，叫做点蛤凝铅。

新：什么是“点蛤凝铅”呢？

范：蛤和铅都指的是一种白粉原料。你知道，白色颜料的构成有这么三种：蛤粉，钛白粉和铅粉。铅粉画出来的东西显得沉着，这种感觉特别好，但是，铅粉有一个缺点，就是如果时间长了，铅粉容易氧化，氧化之后就变黑了。所以考虑铅粉氧化后会变黑这个缺点的问题，自己开始思考调配一种颜料，可以避免这个缺点。我自己调配的新颜料是由上面我说的那三种粉配合的，在调配的比例上还是费了很大脑筋。因为铅粉的分子量特别大，跟黄金一样。当用铅粉画在纸上时，越细的铅粉越沉在纸的底层，虽说托裱的时候会将铅粉托出一点 ，但是它在刚画成的画面上还是显得不够鲜艳。点蛤凝铅这四个字概括了我们所用的原料和它所带来的白花显眼的形象，而且还将它的质感突出了。

新：原来如此，颜料都是您自己配置的。

范：对，都是自己买来配的， 铅粉、胶都是自己配的。想当初摸索的时候是很费力的，因为这种纸是我画的比较厚的一种纸，最薄的纸我拿起来以后对面看得非常清楚。

新：我仔细看了一下，感觉您画面上用的纸与普通的宣纸不同，好像也很少见。

范：嗯，这是一种很特殊的纸，这种纸最大的特点是薄。这种纸现在市面上已经没有了。这种纸是浅灰色调的纸，我之所以会选择它，是因为这种纸的色调与我画的白牡丹非常搭配。你可以看到，纸是浅灰色调的。你知道，按照中国画的老传统，在宣纸上画花卉之后要使用拢青作为背景衬托前景，就像如果我要用传统技法画白牡丹的话，我画出白色的花头以后，最后要在花瓣外用浅色的青色来拢一下颜色，但是我感觉这样做影响效果，还不如直接画到自身带有浅灰色的纸上效果更好。

新：您的意思是这种浅灰色的纸适合做白牡丹的背景色。

范：嗯，这样做就是要用灰色衬托出花卉，让花头更突出，

新：在这样薄的纸上作画一定要很小心吧。

范：确实在研究如何画花头时废了很多心思。你知道，中国画有很多技法，点法、揉法等等，但是，不管我用什么方法只要不小心，等笔从纸上抬起来的时候，画面上都会有个洞。因为我研制的白粉里面有铅粉，铅粉是很重的。最后在这样薄的宣纸上绘制白牡丹还是成功了，而且，我认为，这最大的收获还是在那种对面能看到人的最薄的纸上画成功。记得1987年的时候，我们访问日本。到了日本以后，人家认为我们中国画离油画差得很远，从色彩和质感上都不行。我们回来以后开始更加注意提高白粉花卉技术。重的花瓣用的白粉比较多，危险性也最大，浅花瓣相对来说危险性要小一些，他的黏度和粉的重量都要轻一些，不容易造成纸的破损获破口。当我们把点蛤凝铅技法研制成功以后，1993年我们又去了一趟日本，带着完成的作品。当时，我用油画的画板，中国画的画笔，用油画的色彩，中国画的画法在一块板上花了一张牡丹。日本人看到这个之后，他们就不再提中国画的色彩缺陷的问题了，因为中国画已经是全色段了。

新：所以说，您们还是对中国画的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的。那么，您为什么很早就选择牡丹作为自己的选题呢？

范：白色花卉族是我的老师给我的研究课题。另外，我选择画牡丹而不是其他花卉主要是受到我的启蒙老师徐悲鸿的影响。我小时候，与徐悲鸿住在一条街上，他是我最早的启蒙老师，所以，我的画是从写生素描西法入手的，同时学习写毛笔字，我已经写了七十年的毛笔字。从花卉题材讲，牡丹是花中之王，也是最难把握的，但是，它的体积和形态是最大、最美的。正像老辈们传给我们的格言：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把主要的攻下来，其他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比如，我牡丹花已经画的很好了，对它已经全都掌握了。那么这一族里面的其他花卉，如芍药，玫瑰，月季，蔷薇，这些就都不在话下了，会很容易画的很好。另外，在其他的花卉族中，凡事白色花卉族的，如白色荷花，玉兰花，也可以用同样的技法处理。我一直在研习三王题材，鸟中之王鹰，兽中之王虎，以及花中之王牡丹。

新：中国传统书画讲究诗书画印的结合，您的书法也很棒，那您在书法上主要学哪家？

范：我主要临习柳体。入帖容易出帖难，我练习书法七十年了，我总觉得老师的话非常对。什么叫出贴，就是完全从临摹开始，以后能背着写下来，通过自己大脑的处理，没有失去原帖的神态，那就叫出帖。

新：在中国画变革的时候，您会不会发现一个问题，也是很多研究这个变革的时候出现的一个问题。就是说传统是一个思路，西洋画是一个思路，它俩融合的时候会不会有问题？

范：我认为邓小平那句话对解释中西画之争这个问题很有用：不管是白猫黑猫，逮住耗子就是好猫。我觉得西画的写生素描扎实准确，这是中国画比拟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