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方式可能都是对的?
发起人:修理匠  回复数:1   浏览数:3052   最后更新:2009/03/29 12:50:33 by guest
[楼主] 修理匠 2009-03-26 18:28:07
所有的方式可能都是对的?
 
艺术对话片断: 伍方斐、赵峥嵘、罗奇、谭畅
 
伍方斐:对现实我们有各种反应方式,所有的方式可能都是正确的,因此也就没有唯一正确的方式。包括对现实的歌颂,也有它的利益诉求和合理性。比如“维稳”,就是强调现实的合理合法的一种现实观,它是国家机器对现实的强有力的权力运作,本质上和一个生物的自我保护没有两样,也非常自然。它就是一个本能性的随时在启动与防范中的生物自我保护程序。软现实艺术是用 “软” 这个概念来面对这些现实,一方面是关注现实,另外就是用比较“软性”的方式来关注和面对它。至于画面语言,以及语言所指涉的对象,每个画家都可以有自己的做法和想法,包括实验。面对主观体验也好,面对底层生活的也好,面对观众的也好,面对自我的也好,每个人都有艺术史方面的一个积累一个经验,个人经验也不一样。罗奇的经验和赵峥嵘的经验也不一样。这个不强求什么。但我们要采用一个建设性的、“软”性的、缓慢的、渐进式的方式来面对和改造现实。把现实中一部分人的真实处境,包括心理真实揭示出来。现实的情况有时是,就像一座没有屋顶的房子,雨淋不死人,你也不会饿死,但是你会很不愉快。在这样一个没有遮盖的地方你是不安全的,你是浑身湿透的,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遮蔽和庇护。而且你不信神。就像你们刚才说的那种被抛弃感。其实,我们的被抛弃感是与生俱来的,不是突然出现的。因为我们不信上帝,也就没有上帝死了的感觉。就像信宗教的人,某一刻,感到上帝死了,上帝不再庇护他,那是因为他过去相信上帝。但是中国人不会相信冥冥之中有个人会来救他。他没有这个意识。所以西方人有时候他是相信真的有那么一个时刻,通过这种苦难意识最终能进入天堂,他能获救。但我们是没有这个意识的。中国人就是熬,吃得苦中苦,只要埋头下去,自己感觉总有一天会有机会。我们是以这种定位来作为某种非理性的信念。而机会有偶发性,可能有,可能没有。这等于是一种自我欺骗。没有信仰就只能在自我欺骗中生活。自我欺骗相信的是偶发性。但信仰不是欺骗,是一种心理上的确信。这决定了我们的现实与鲁迅所说的“瞒”和“骗”的天然联系。因此,又没有信仰,又不自我欺骗,这就要求直面现实,你想逃避也逃避不了。
 
罗奇:当现实的欲望无法满足,而精神的信仰缺失,只能是自我欺骗。自我欺骗是一种底线。当自我欺骗都无法进行时,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赵峥嵘:自我欺骗来源于内心的痛苦和矛盾,以及无法“出示希望”,卑微的我们不得不去这样做。实际上,我们的“痛苦与矛盾是来自于对地狱之黑暗的窥视与恐惧,来自于恶之火的煎烤和对天国诱惑的逃避”,同时,痛苦与矛盾也来自于对现实的眷恋和拒斥,来自于对理想的圆满追求的渴望和无法真正实现的绝望。在中国,宗教作为精神生活的支柱,早已没落了。社会的发展,引起信仰的丧失。失去了信仰,也就失去了心灵的家园,人们变得无所选择,随波逐流。我们为“缺失”所困扰,无穷地焦虑成了一种日常状态——“分裂、背弃信念、漂泊、与现实不调和”。失业、工业化、环境等来自于多方面的剧烈变化,深深动摇了我们对“获救”最初的坚定信念,当代人们的理性失落了,信仰失落了,人类迷失了方向,世界面临“虚无的深渊”。于是人们不断地往“容器”中填补,需要不断地寻求刺激来安慰自己,于是变得越发麻木了。不断的刺激钝化着我们的感官。在中国当代艺术中,就有越来越多的艺术家的作品向着“生猛”的方向发展。像注射“强心剂”一样, 于是,艺术变得越来越缺乏敏感和虚弱了。
 
罗奇:刺激愈多,愈麻木,感官愈钝化。人类的欲望的诉求是一列失控的列车,速度已经失控。或许我们的中国人民就是这个样子,麻木与钝化,需要强心剂,病人,我们都是病人。当代艺术反映的就是这样一个现实,也不能说没有他的合理性。只是这样的一种艺术,无疑是在摧残我们的感官,在短暂的愉悦之后再次陷入虚无的深渊。软现实主义的“软”或许在有它的特殊的意义,“剥离”开狂躁的现实,保持相对异质的清醒,以缓慢的、渐进的方式调理自身。
 
谭畅:或者说是一种策略。还有那个“以柔克刚”。它的目的还是为了克刚。它柔弱是一种策略或者说是一种暂时的手段。策略性很强,它是一种长期以来中国人想着,比如说处在低的地位是为了以后的高位,都是暂时性的策略。但事实上包括艺术,总觉得好像诗歌还可以做点事情,但是真正能呼吁云集啊,还是一幅画能唤起民众啊,我都觉得对策略的能动性的吸取都还是高了点。其实柔本来也就是柔。比如说“滴水穿石”,好像水的目的就是为了穿石似的。事实上水就是水。我觉得艺术更多的是一种表达和呈现。最多再加一点点抚慰。抚慰自己还是抚慰他人。
 
赵峥嵘:艺术确实是一种表达和呈现以及抚慰,我们的心灵太需要抚慰和获救了。大规模工业化进程改变了我们的生存方式,在这个"不适于人居住的令人眼花缭乱"的世界上,一切传统、价值和意义的整体在那种"历史的进步"下分崩离析,这进一步导致了与过去和他人之间的隔膜,导致了个体经验世界的枯萎,我们已  “变成了自己家园里的陌生人"。这就需要我们寻找证明我们存在的理由,而且还要寻找获救自己和他人生活的途径。而用消解和遗忘来抹去生存中苦难的痕迹,只是一种自我欺骗而已。在现实生活中,我们看到的只是一种麻木的存在,没有生活的意义、尊严、梦想、希望,就像卡夫卡那样,写出了这种“普遍的不幸”。而在这个日益堕落的时代里,用恶的方式来拯救恶,带来的只是更为绵长的恐惧和绝望。获救或许就是受难,卡夫卡拒绝“尘世快乐与生存苦难之间的和解,坚持以受难的姿态向苦难的深处走去,他看见了绝望,但他在绝望面前是胆怯的,因为他不相信自己能找到战胜绝望的力量”。我们找不到真正救赎之路,尼采曾提出了艺术与审美的人生,把它看作是人类的希望所在,可是,当下似乎是一个不适合审美的时代,所有的一切都被恐惧与绝望浸透了,人性的光辉和希望已经逝去,变得无影无踪。人类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境地的。尼采说“上帝死了”,到这个世纪的下半叶,福科又说“人死了”,利奥塔德则声称“知识分子死了”,这些混乱的声音一再告诉我们,人类没有拯救之路。我们不禁要问,我们的希望在哪里?艺术究竟能为人类提供些什么?无法获救,只是“因为我们自由!”。
 
罗奇:所有的“死亡”是一种意义的失落,是对终极价值的追寻的绝望,一切都是物质,都是那一杯土。人类所有的努力最终归于虚无,归于个体欲望的追逐。实际上是回到亘古洪荒,活着是为什么?真相是最残酷的,知识是虚假的,所以知识分子死了。老赵问的“我们的希望在哪里?艺术究竟能为人类提供些什么?无法获救”,我的回答是:从最终的价值上说,我们不要希望我们有希望,艺术不能为人类提供什么,获救根本就没这词。从现实来说,希望是下一顿能吃饱饭,艺术为你提供的是让你虚假满足,获救是你还在那里。
 
伍方斐:我那篇文章提到,软现实首先是面对现实,再一个是以怎样的方式来解决现实问题。也许我们永远解决不了,但是可以接近去解决这个问题,不断地提醒我们这个问题。问题的解决我们可能没有办法,可是你们要让大家知道是有问题的。你不能遮蔽现实中的问题,你把问题提出来,不是去唤起什么革命啊,因为革命是一种暴力代替另一种暴力,结构和逻辑没有变化,因此是有害无益的,它并不就提供希望。这也就是软现实选择“软”的原因。软现实艺术与硬现实主义的直接性和暴力美学不同,与现代主义强调人的主体性和自然的人化,以及控制自然、贬抑自然的态度不同,它试图在挖掘人性的同时,肯定物性的合理性和自然的主体地位,从而建立一种物我相生、天人合一的生命伦理。这与传统艺术的自然精神倒有相通之处。
 
赵峥嵘:在苦难面前,作为我个人宁愿选择消解,软化,软化不了现实,就软化自己,人人都拒绝受难,我也随波逐流。承认自我的软弱,承认失败,这是我作为卑微的个体的局限,也是软现实的局限。它与勇气无关,却与中国文化的精神有关!中国文化推崇“天人合一”,李泽厚曾说,中国文化“缺乏足够的冲突、惨厉与崇高,一切都被消解在静观平宁的超越之中”。并用它与西方的“罪感文化”相比较,从而提出,只有在物质实践的基础上吸取西方的崇高和悲剧精神,有了冲破宁静、发奋追求的内在动力,把审美引进现实生活,才可能改造中国“参天地,赞化育”的“天人合一”传统观念,使得外在和内在的自然都获得“人化”,“才是新的世界,新的人和新的‘美’”。
     拯救或许就意味着重建自己的经验,一切重新开始,忽略跳过“受污染的区域”。或许只是一种“个人的展现”,我就是“我”,不管现实多么的荒谬。我作为个体局部的经验需要被“格式化”,得到了安全的保存,个体的价值重新得到承认,在社会日益缺乏人性的背景下,不管他究竟有没有他的价值,而不能有统一的标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任何一种选择都是对的,都是一种获救。从这里可以理解软现实主义的不代表了,所有的方式可能都是正确的,而没有唯一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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