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平面的记录 痕迹自身的语言 姜绥吾作品
作者: 张夕远|来自: 艺术时代
今天,置身于一个价值资源多向流动的物化世界,艺术家不断被要求提供新的视觉和观念消费品。在普遍标准和个体取向的双重作用力下,艺术的表达难免在内外矛盾和类型化的现实困境中不断流失其原有的自由、独立性。其实,这也无关于经文本加工后所谓的妥协或对抗,多数情况完全取决于艺术家的自我判断和选择。在体制内和体制外、策略和反策略、迎合市场和放弃市场……层层夹缝中,或许所有案内人唯一知晓的只是——没有一条道路是百分之百正确的。
作为案例之一,闫冰有着比绝大多数同代的年轻艺术家更为“执拗”的个人意志,这使他较少受到外部大环境的影响,能够化繁为简地消化和判断那些来自艺术系统的干扰。他的绘画和装置创作糅杂了大量由原始工具和生命经验交织而成的隐喻,其来源或者说起点是非常具象、平常的——那些随着时间流逝而被磨损和风化的记忆中的图像,废弃物料、旧家具、农具、泥土甚至兽皮等。在着手对创作材料的外观和结构进行重新处理时,闫冰极大限度地留存了它们的自然属性,并赋予其情感的温度。正如同他在日常生活中讲述故事的语言方式,闫冰作品中那些可称作“技术”的部分既朴素又亲切,还有些笨拙的幽默,甚至在制作过程中要借助自然力,例如晾晒;以此颇具“人情味”的方式,闫冰将那些人们很少注目的、物质世界的边角,封存为具有重量感的视觉之物。
这一基调或风格的最初成熟、呈现,可以回溯到闫冰从美院毕业后第一次正式意义上的个展《温度》(2009),作为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由……策划”系列之一,推介人是刘小东。展览规模不大,但足够让人们记住这个年轻艺术家的名字和属于他的一些关键词,比如质感、痕迹、记忆、故乡,再比如一撮土;还有一段闫冰自己的文字:“如果万物果真皆有灵性的话,那么一把铲子也有它的性格,一堆泥土也会有它的脾气。当世界的所有细节都被过分定义之后,我们是智慧了还是更无知了?当一切所见都成为概念而无趣时,我想重回懵懂。”有心的观众应会记得,六、七月份正是旺季,相比较于同期开幕的其它规模更大的展览和当时艺术环境的主流线索,闫冰的“小”格局反而显得有一种四两拨千金的效果。
这一格局在第二年泰康空间的《51平方:14#闫冰》(2010)中有了再次进展,同样是作为系列项目中的一次小规模个展。墙面上有用湿泥涂写的歪歪扭扭的四个字:冬天来了,展厅内则规规矩矩地摆放着四件作品,一个床垫、一把铁锹、 一大簇枯枝和一座泥墩,“土”将它们之间的关系很自然地连接起来。对比一年半前首次露面时隐约的谨慎和拘束,闫冰在这个展览中显得轻松了许多,原因之一可能是非常有限的准备时间反而迫使他卸轻包袱。与机构性质和地理位置有关,他在“51平方”项目中的展示并未直接面向更大群体的公众;但至此,在艺术领域内工作的人们对闫冰的印象开始被巩固和清晰化。
平稳地保持着每年一次小型个展的频率,《我的劳动》(2011)在杨画廊具有未来感的空间内呈现,却再次将行业内外的观众们重新带回对土地、耕种和收获的体验中去——“金黄”色,以及兼具原始粗糙和细腻打磨的形式感。现场没有绘画,仍然全部用装置作品构造了整个展览,策展人鲍栋则提供了这样的解释“大概是因为油画这样的媒介无法支撑他要言说的那种地方性经验与情感”。闫冰在创作中所一贯投注的抒情语言似乎在展览中那条蜿蜒曲折的“泥土小道”上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强调。
终于在下一年白盒子艺术馆的个展《农事诗》(2012)中,闫冰以他的绘画作品作为主要内容铺占了绝大面积的展览空间。这些质感厚重朴实的画面似乎与他的装置产生了叠影,农具、马头、兽皮……以及挥之不去的“泥土”的味道。在平面的画布空间里自由塑造记忆中的情境或诗意,对闫冰来说显得驾轻就熟,每一处轮廓的笔触、每一块颜色的摆放都踏实妥帖,毫无半点轻浮,正如他日常与人交往中所自然流露的气息——其实这种艺术创作与艺术家自身性格的明确关联性,在当代艺术的语境中已经并不多见,也很少成为有效信息而被参考和提及。
近期,闫冰忙于准备五月份他将在香港巴塞尔艺术展(ART HK)上呈现的个人项目,在现有创作的格局中加入新的材料和语言方式。他赋予那些被遗忘的基础劳动工具以新的生命和形式,在毫无意外的平常空间里换一副面孔出现,用“物拟”使人们从那些原本最不具有代表性的物件中看到自己、看到阶级和社会属性,提供一种非常具有戏剧性的经验,整个创作过程都可容纳为作品内容和主题的一部分。
对闫冰来说,艺术创作是一个缓慢的、感性逻辑的进化过程。通过对他所熟悉的原材料的重新塑造,闫冰永久性地占有了“存在”本身而非仅仅在制造一个二维或三维的无关之物;在他的作品里,“观念”一直是隐藏在具象结构和情感经验之后的,他对那些蕴含在原始材料中、随时间推移而愈发厚重的完整和独特的历史感,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深刻理解。出现在闫冰作品中的“物”大都并未完全脱离其原始本质,甚至为了强调这一点,他在创作过程中有意跟从或模仿其原有的形制,将其深化、典型化。因此,在某种意义上,闫冰用自己的“劳动”,为那些静止而恪守本分的“生命”找到了新的延续方式。
闫冰 《野菜》 40×40cm 布面油画 2012年
闫冰访谈
艺术时代= ARTTIME
闫冰=闫
ARTTIME:好像布努埃尔在访谈中说“没有记忆的生活不算生活”,你怎么看记忆?
闫:所有记忆都是经历,包括间接经历,经历就是生活。
ARTTIME:什么是间接经历?
闫:指的是除了自己的亲身经历之外,你所知道的人类共有的经历。
ARTTIME:你是怎么获得人类共有的经历的?
闫:我觉得一个人的历史也是人类的历史。留心接触的每一个人,他们都会给你提示各种各样的人生,还有一些别的方式,比如读别人的书。不同的人生里你会发现哪些是普遍性的,哪些是独特的。看多了就会对“人”有了一个基本认识。
ARTTIME:人的记忆、经历里面,是不是有虚构的部分?或者竟然全部是虚构的?
闫:他人即自我。虚构的记忆也是种经历,也许是思维的经历。我甚至认为做梦也是一种经历。我说的经历不是指你做过些什么事,而是指对周围人和事物的体验。
ARTTIME:你怎么看“艺术来源于生活”这个观点?
闫:这只是一个观点。我们所说的“生活”是什么,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判断。就我自己而言,有一种经历可能紧紧地拽着我,让我凝视它。这个东西可能很重要,是我需要去面对的,它把我的生活都收缩在里面。
ARTTIME:你说的是哪种经历?是生长于农村的经历么?
闫:生长的环境自然对我有影响,主要是我在田地里劳动时的一些经历,比如我埋头挖地时眼看着汗水一滴滴顺下巴掉土里摔成八瓣不见了,很神奇。
ARTTIME:八瓣?我怎么觉得像你虚构的呀?
闫:因为在发生的时刻里意识是模糊的,只有一个朦胧的说不清的感受。描述是主动的,有种快感。
ARTTIME:你凝视的记忆,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闫:对,有时候记忆并非与现实彻底断裂,现实往往从记忆里延续而来,所以记忆只是现实的一部分。当现实并没有发生变化时,记忆就会掉进现实里,被吸掉了。你会想现实也许就是事实。
ARTTIME:你的记忆被凝视塑造成了现实?凝视,是你很关键的方式?你的装置和绘画,都是凝视的产物?
闫:是啊,我不自觉地凝视,我都分不清是我要去凝视事物还是事物拽住了我的眼睛。
ARTTIME:问题的关键可能在于,对于人类当代生活来说,本该已经是人类的记忆的生活方式,在中国,在这里,在我这里,却是真真切切的正在经历的现实生活。
闫:这也是我们共同的现实生活,但是生活的表相终会改变,但作为人的困境好像始终都是人生都要承受的。
ARTTIME:或许正因如此,你的作品才不是“腐败的乡愁”,而是担起了无法回避的一种当下。硬生生地拓宽了艺术的“当代”地盘。
闫:好可怕的词,我想所有当下都是迷阵,会让人冲撞,才有触感。但又分明刚从昨天走来。
ARTTIME:当下都是迷糊不明的遭遇战?
闫:对啊,这才是当下的意思。艺术不是已经无疆界了吗?哪还有“地盘”之言?
ARTTIME:你觉得艺术已经无疆界了?
闫:本来无疆界,是我们的思维有疆界。所以不停地需要不同的艺术家去提示、刷新、拓宽。拓宽的不是艺术的疆界,而是人的认识的疆界。我觉得“当下”这个词没必要一定是全部,好多问题我们背了好久了,表面看它属于过去,然而它又贯穿人类。人存在的痛和欣喜始终伴随着人,我们能清晰地看着一代代人重复这不变的轨迹,我们拼命发明创造东西来覆盖这东西,它却像藏在被子里的针一样。你看我们会为一个新生儿放鞭炮,迎接他,也会为一个老人死去放鞭炮,送走他。我每次亲历这事,心里都苦得很。
ARTTIME:你怎么描述情感在你创作中所处的位置?
闫:情感是我在生活的遭遇里聚集起来的很隐秘的东西,作品是情感的固体。我经常会羞于展览,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
ARTTIME:作品是眼泪的化石?汗水的化石?你不忍眼巴巴看着汗水摔成八瓣消失不见,要把正在摔的汗水凝固起来?你怎么克服羞?
闫:这词好煽情。克服了很久呢,有一次和几位老朋友聚,都是别的行业的,他们每个人都讲一些自己的事,最后我给他们看我的作品,他们很触动,觉得有些感受得到了释放,他们的反应确实鼓励了我。你有这样的体验吗?一些很平常的事物会在你不经意的一瞬间给你一个秘密的展示。
ARTTIME:一时想不起来,我比较麻木不仁。我记性很不好,有着惊人的遗忘力。我的位置在那些有幸能看你的作品的外行朋友里,通过看你的作品释放自己被封锁的记忆。
闫:你放心,有一天你忘掉的会像塌下来的房顶一样砸向你的。我倒是记性挺好,记得很多事,唯独记不清人名。可能是我身边好多事都没怎么变化,或者说只是改变了表象,所以记忆还在继续吧。有时会觉得我像一个侧身行走的人,同时看到来时的景色,正在路过的景色和将要去的景色。很立体,也很累。
ARTTIME:累?我没想到你会感觉累。你累?还是景色累?
闫:有时会累。我家邻居有位老人,他基本每天都会去田里,我见他常年背着一个背斗,去时背着土肥或农具,来时背着柴火或青草,他总是背着点什么,那个背斗像是长在他背上一样。他终于去世了,我还会经常想到他。
ARTTIME:景色累,那大概是因为长镜头慢镜头的缘故。
闫:长镜头,没错,生活没法剪辑啊。你怎么看我的工作?
ARTTIME:我是外行。我曾感觉你是把经历记忆当成资源,刚才聊了觉得不是,你用“凝视”这个动作解决了这个问题。经历和记忆是你无法回避的对象,你和他们之间正在发生相对持久的遭遇战。
闫:我觉得生活像河流在流动,你很难断然切割哪些是昨天,哪些是今天,你只能体会此时此地,以及对上一刻的理解。像牛反刍一样,它吃了昨天的草,但已不是昨天的草。
ARTTIME:你对你目前的工作满意么?有没有遗憾什么的?
闫:谈不上满意,有纠结,有欣喜。对工作没什么遗憾,我是一个认真的人,一切都在进行中,每一件作品的完成都多多少少会把我带到一个新的感受里。有时会跟自己思维的惯性做对抗,通过一件作品的产生获得一点新的体会就会有欣喜,因为作品完成时会有一种陌生感,是自己不能预设的,它有了自己的姿态,我只是那个把他揭示出来的人,它会引出我下一件作品,这都是欣喜,很微茫。
ARTTIME:你对观众有期待么?对观众的成分,还有观众的反应。你最想告诉读者的是什么?杂志的读者,或者作品的观众。
闫:我不期待读者和观众,但我觉得一件作品的背后也很有内容,我希望能引出来。
ARTTIME:你确定?我觉得你的作品属于不言而喻的那种,直接,生动。
闫:是吗。
ARTTIME:难不成记忆会成为你一辈子的敌人?
闫:我没有敌人,只是面对当前的处境,不停地找入口。
越来越好
进步很大
一点都不懂当代性
农村当代也是当代,咋不懂当代性呢?凭什么你们都市就标准呢
理解力差,不是农村城市的问题,还用绘画思维做装置,太平面。
谁告诉你这是装置了呢?还用老旧的媒介定义作品,理解力差
艺术时代的傻逼急了,严冰这种不入流而把自己当流的傻逼也急眼了
这种东西,混时尚圈的永远不会懂
唯一失败的作品是西装农具,其余尚可
闫冰,不错。踏踏实实,稳稳当当!
非常好的艺术家!艺术语言纯粹,质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