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杜撰热词
【题记】
几天前,收到了这份根据多次的共同讨论而整理出来的文稿。先节选出一个版本来,去除了其中有关一事一人一时之批评内容,作为对几个命题深化写作的基础架构,正式文稿将在不久后,由真正的执笔团队发布。
【热词】城市展
2013年3月
政治的动力,不仅是表征某个社会阶层或动力的体制,它更是政治动力作为表征时,直接烙印在其表征的层面本身,并且作为内在于它的,扩张性的社会动力。
——齐泽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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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验“城市展”及其工作是否有用的阶段性标准在于,如何利用城市展突破现有的双年展体制?如何利用城市展重构城市建设与生活的社会性空间?
因此,我们此后的批评,不单是从一事一人一时中,指出对决策系统的民主需要,而是透过这些批评,更深层地展开对城市政策及其现行的政治与规划体制的讨论。它试图建构以下三个命题:以尚未明确定位的“城市展”的视野及其现状,考察现行的规划体制;由此从艺术/设计双年展的发展脉络,推演可能发生的“城市展”;“城市展”作为一种新的组织架构,或一种社会化的媒介,拉开想象性的社会斗争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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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们事先已将威尼斯双年展定义为标准模式,那么“城市展”自然还只是一种混合型的产物。…………然而,不管怎样,“城市展”让一直代表着对“空间表征”具有支配权的规划局,不请自来地在“表征空间”,这一想象性的社会斗争场域中冒了出来。正是这一限制性的前提条件,反倒有可能让“城市展”有别于已有的双年展套路,建构起一个可供主办方、策展人和参展者重新商定的地带。
建筑与城市的展出,一旦以这样的方式进入公共领域,便超越了此前由学界之历史中得出的经验,从学科内部的自言自语,到产生更为积极的社会对话之总体场域的可能。而“城市展”只有在这一体制突变的局面中,才符合其命名的原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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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这一“城市展”已经开辟出来的斗争地带,可以去停止现行体制之阻碍,并更为主动地去中断在现行的规划体制中无从改变的僵局。
这一城市展的停止与中断,将真正“破坏"到一场由规划局四处张罗来的“堂会”。但是,我们必须指出的是,此次“城市展”主办方自我逆转式地暴露出:这一不请自来的规划局,已经成为丛这一个重新商定地带中,冒出来的新型怪兽,而这一堂会假以艺术之名,变身为分派给民众去享用的视觉宴席,一如城市中所有其他的或高雅了或当代了的文化公关活动之实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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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的是,规划局的决策必然会受到政府的权力干预,开发商的利益驱动等等因素的影响,但是规划局并不能因此从这一个现实中剥离出来,将自身描绘成一种相对清白的技术角色。
既然规划局的决策代表了这样一个僵化且腐败的体制目前所能带来的一切后果,那么通常所认为的体制内外之斗争,也可以围绕着由规划局主办的“城市展”重新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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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将“城市展”设定为,都市社会运动的一种创造性的新型组织架构,并且把所有随之而来的工作奠基在,如何迫使现有的规划体制从根源上发生变化的思考之上,我们才可能把“城市展”当做一种契机,当做一种真正发动都市社会运动之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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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不是源于对现行的艺术体制之浪漫主义式的自由幻象,…………双年展制度发展至今,已经演变成各种城市大事件的手段之一,已经成为艺术家相互完成指标的消费体系中的重要环节。双年展制度本身业已从其作为时代里程碑,作为多元时代的地标,衰变为地方市场资源与份额之间的竞争。
在双年展制度已经成为限制条件,当代艺术家体制化,建筑师媒体明星化的时代,失去一次象样的双年展并不值得过多的抗争。但是,我们更应当悲观地看到,现实的社会空间已经被各种作为完成社会交易的工具所占据。“社会创新”已经不可能再依赖于那些机构,而是更需要“社会运动”,以及对可以承载社会运动之常备剧目的不断“翻新”之形式与场域,做出及时的反应。
因此,…………并非只有另行开辟社会运动之战场这唯一的出路…………人们恰恰可以在展出、规划、政治等等,几组体制的板结群中,不断地流动与跨越,将社会运动的能量重新注入到这些社会交易的“工具”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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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社会运动意义上的“城市展”,让围绕着土地,资本与金融,文化象征价值等等的社会交易,无法在城市的现实生产中更为有效的,或者说,在目前这一文化公关活动式的“城市展”中更具欺骗性的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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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定,这里的“城市展”还能够在地域宽阔的中国内地,以一个特定的城市现状为基础,又不单限在解决某一城市本身的问题,带动出某种现实生活与制度之间相冲突的异见协商范例,成为展开都市社会运动的先声,那么,借用卡斯特尔对都市社会运动的定义,去定义“城市展”,城市展的目标,乃是在不改造社会性的情况下,改变都市意义。同样也改变了其自身的意义。
假定,即使这里的“城市展”的展示者,都还只是来自不包括民众的专业人员,那么,专业之论述除了在空间表征部分,仍有可能去穿透与权力装置共谋的作用之外,更有可能的是,利用有别于现实项目的展示之灵活和机动,在表征空间里生发新的都市经验,展开新的论述,揭示新的意义。
尽管,这种都市经验和意义尚未牵扯到现实的分配,但是,至少展示为某种分享的可能。需要警惕的是,这种分享,不单是景观式的趣味分享,而是要成为真正之分享,可以带动分配制度发生改变之感性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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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仍然紧闭政治管道,对这类诉求坐视不闻,新的社会运动无法充分发展,那么将要到来的真正的都市社会运动,期望照见一条不能行走之道路的反应式乌托邦,终会成为被压抑者的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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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重演的是,展出主题确在变化,展出体制却在收缩,这一体制中的“城市展”不是为了改变,而是为了做得更多,让什么都不要真的改变。……的确,人们仍然可以细细地去品味,感受不同的夹心口味,但是,每一次主题所提供的意识形态幻象,都只是得以让“城市展”这种拖延战术继续的“救药”,但是回避了都市中实质性的体制问题的深双,任何主题都将“无可救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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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被排除在展出系统之外的人呢?更广义的公众呢?观众,成了国家机器与权力机制真正想要看到的,甚至不惜动员来的,娱乐休闲消费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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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最大的敌人,正是由主办方所制定的游戏规则,或者说,主办方从根本上就成了规则本身:没有游戏规则,只有儿戏。在这一前提下,对专业者而言,那些看似专业客观的象征能力完全只是被这一“儿戏”收编的玩物。因此,真正需要警惕的是,由霸权给予之参与的想象,最终只会沦为想象中的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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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研究拉丁美洲的违章建筑区后,珀尔曼析出的“边缘性神话” 何以成立,在最基础和物质的层次上,它并非来自种族中心、中产阶级道德和势利,而是来自阶级上的偏见。因为神话满足了生产自已所需要的社会秩序的意识形态政治功能。而接受这种被安排的神话,就是进入了服务于权力集团所需要的解释,被强力组织建构的集体无意识之意识形态。
因此,当我们以此反观城市/展时,恰恰相反,只存在被现行的体制排斥在外的“牺牲品”,并且正是在这一“边缘性的神话”中才会出现:此先作为社会与城市发展历史负债之“牺牲品”,又重新被选择性地打捞回来,并用道德标榜和分格管制的手段,维持现行的体制并验明其自身持续的有效性和合法性,再度成为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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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无需以所谓的业绩来搪塞质疑,无需以所谓的“我在做实事”等说辞来封口,博得同情。在中国内地的语境中,一个政府职能部门的官员所做的业绩并不能担保程序上和道德上的清白,所谓的业绩,正是在这一位置上所获得的权力,足以让他有可能违背程序,违背民众意愿,却打着一切为民众的口号,以拒绝任何批评的政治罪行之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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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不断地提出质疑,才是实事。撕下这个让人们的存在感失去深度的城市及其运作的体制之面具,才是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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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特殊的语境中,我们可以改编一下塔夫里数十年前的观点:人们必须利用经过宰制阶级的文化所完善的任何工具,在更高层面上深化利用,显示给那些仍然幻想可能利用都市的社会运动者,去担保自身之社会责任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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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展,只有保留这样三项奠基性的诉求:还展与城,还展与市,还展与众,才有可能迈向更为开放的政治体系。只有不断坚持着这三项基本诉求,才能让城市展所启动的新价值、需求和与欲望不至于在无法改变社会体制之前迅速消退,才能避免人们在收到“城市展”之秀场恩典之后,滑向小富即安的多样性的泥潭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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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城市展能够带我们进入具有一定开放性的体系,也要随时对此保持警惕。无法信赖的是由一部分人联合起来的代理人角色所能发挥的功效,是足以改变整个城市面貌的。三项诉求分别涉及到地理-物质的“城”,交换-分配的“市”,地方实践与全球资本生产-消费结构中的“众”。由此,想象性的社会斗争还将持续,根据不同案例的强度,城、市、众,也分别对应了卡斯特的都市社会运动的三项目标,社区运动,集体消费工作联盟,市民社会的重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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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然会有人提出,我们每个个体身上,哪有去撼动现行体制的力量?但是,我们的力量能有多大,并不取决于我们每个个体自身,而是取决于我们要揭示和反对的那个体制,宰制并压迫在我们每个人身上的力量之和有多大?
恰恰正是因为我们在行动之前的自我怀疑,在我们怀疑自己是否有那种破除它的力量的时刻,那个体制才拥有了它现在所有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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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体制之所以成为体制,是因为我们没有把自己放置在危险的位置上,而体制之所以对我们每个人都是危险的,并可以轻易地能将民众进行分格管制,正是因为我们都在用一种特殊性,强调自我与他者的差异。事实上,这种“差异”之幻象,在当前已经是在对这一现行体制的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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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无需等待一个全面的替选方案浮现之后,才能对体制做出应有的响应:在不创造新的空间下,祈求一个自我存在的深度,提出所欲求的世界之轮廓,即使不知道为什么、如何,以及如果,那么之后,又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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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相信,人们有能力去改变,去改变现行体制的管理技术。人们的力量正是来自于现行体制所具有的,对我们每个人都已构成了潜在危险的能量。去占据这一危险的位置,让历史不再在同一种生产与权力组织的关系中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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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一个只能用来验证其自身有效性的体制中,任何展出主题的轮换,都不可能改变提问的方式和现实的战术。如果,人们真的已经无法跃升到更高层面,去深化利用到这一被宰制的“城市展”,去打开公共政治体系的此刻,还能准备什么?
时刻准备着,不是为了参与展示,才去提出更新的主题或更有创意的作品,而是拒绝!
拒绝被以“城市边缘”的名义去展示,拒绝被以“城市边缘”的名义挑选出来,放到一个透明的笼子里。而是要把这样一个假城道之名所做的局子堂会,并挑选出来的买办-公关-傀儡策展人团队的伪城市展,关到笼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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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景观大装置中的城市展,已经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城市土地权和财产权的纠葛,而是社会化的网络与个体的身份认同之间的冲突…………当一切体制仍然照旧发生的时刻,都市社会运动再也不祈求着一个替选的城市,而是那些被分格管制所瓦解的小团体应当反过来,去“破坏”他们所拒绝的城市。
以就手之方式,办城市展!还展于城,还展于市,从中我们相互倾听,从他者的声音和行动中观察和分析,人们渴求的空间和珍视之城市,以及那些在行动中人们投射出来的对社会之热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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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即动手,自己办城市展!还展于众,并不是让民众向主办方祈求参与展示的平等权利,而是在这种试图平等的过程中,在这一无中心的网络社会中,打开各自既定的身份认同的怪圈,联合起来,民众平等以享之,从共同体抗拒到规划性认同,去建构新的社会与政治的组织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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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那些阻碍了未被参与并由此改变民众声音的官员们,一言以蔽之,敢有垄断以制民众存在之深度者,与众共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