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日月广场---“打折”(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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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guest007 2008-10-06 21:11:24
多画了三五张 (2008当代艺术版)

原著:叶圣陶
胡编:007

798的河埠头,横七竖八停泊着各地市县出来的敞口船。船里装载的是油画,丙烯画,装置,影像,把船身压得很低。齐船舷的莱叶和垃圾给白腻的泡沫包围着,一漾一漾地,填没了这船和那船之间的空隙。

河埠上去是仅容两三个人并排走的街道。当代艺术市场就在街道的那一边或这一边。朝晨的太阳光从破了的明瓦天棚斜射下来,光柱子落在柜台外面晃动着的几顶旧毡帽上。

那些戴旧毡帽的大清早摇船出来,到了埠头,气也不透一口,便来到柜台前面占卜他们的命运。

“油画五块,影像三块,”市场里的先生有气没力地回答他们。

“什么!”旧毡帽朋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美满的希望突然一沉,一会儿大家都呆了。

“在去年里,你们不是卖十三块么?’

“十五块也卖过,不要说十三块。”

“那里有跌得这样厉害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不知道么?各处的作品象潮水一般涌来.过几天还要跌呢!”

刚才出力摇船犹如赛龙船似的一股劲儿,现在在每个人的身体里松懈下来了。今年天照应,灵感调匀,夏天小蚊子也不来作梗,一人多画这么三五张,谁都以为该得透一透气了。那里知道临到最后的占卜,却得到比往年更坏的课兆!

“还是不要卖的好,我们摇回去放在家里吧!”从简单的心里喷出了这样的愤激的话。

“嗤,”先生冷笑着,“你们不卖,人家就眼馋了么?各处地方多的是油画丙烯装置影像,头几批还没倒腾掉,外洋大轮船又有几批运来了。”

外洋大轮船,那是遥远的事情,仿佛可以不管。而不卖那已经送到河埠头来的画,却只能作为一句愤激的话说说罢了。怎么能够不卖呢?房东方面的租是要缴的,为了雇帮工,买颜料,吃饱肚皮,借下的债是要还的。

“我们摇到草场地去卖吧,”在草场地,或许有比较好的命运等候着他们,有人这么想。

但是,先生又来了一个“嗤”,捻着稀微的短髭说道:“不要说草场地,就是摇到环铁去也一样。我们同行公议,这两天的价钱是油画五块,装置三块。”

“到草场地去卖没有好处,”同伴间也提出了驳议。“这里到草场地要过两站路,知道又要耗费我们多少力气!都午饭时候了,那里来的RMB买盒饭?”

“先生,能不能抬高一点?”差不多是哀求的声气。

“抬高一点,说说倒是很容易的一句话。我们这市场是拿本钱来开的,你们要知道.抬高一点,就是说替你们白当差,这样的傻事谁肯干?”

“这个价钱实在太低了,我们做梦也没想到。去年的画价是七块半,今年的画价又卖到十三块,不,你先生说的。十五也卖过,我们想,今年总该比七块半多一点吧。哪里知道只有五块!”

“先生,就是去年的老价钱,七块半吧。”

“先生,画画人可怜,你们行行好心,少赚一点吧。”

另一位先生听得厌烦,把嘴里的香烟屁股扔到街心,睁大了眼睛说。“你们嫌价钱低,不要卖好了。是你们自己来的,并没有请你们来。只管多罗嗦做什么!我们有的是空间,不展你们的,有别人的好展.你们看,船埠头又有两只船停在那里了。”

三四顶旧毡帽从石级下升上来,旧毡帽下面是表现着希望的酱赤的脸。他们随即加入先到的一群。斜伸下来的光柱子落在他们的破布袄的肩背上。

“听听看,今年什么价钱。”

“比去年都不如,只有五块钱!”伴着一副懊丧到无可奈何的神色。

“什么!”希望犹如肥皂泡,一会儿又进裂了三四个。

希望的肥皂泡虽然进裂了,载在敞口船里的画可总得卖出,而且命里注定,只有给这一家市场。市场里有的是空间,而作品一定需要空间来展,市场或许有RMB,而破布袄的空口袋里正需要RMB。

在作品好和坏的辩论之中,在学术标准的浅和满的争持之下,结果船埠头的敞口船真个敞口朝天了;船身浮起了好些,填没了这船那船之间的空隙的菜叶和垃圾就看不见了。旧毡帽朋友把自己画出来的作品送进了市场的仓库,换到手最后的是一张白纸条。

“先生,给RMB,不行么?”沉沉的画换不到花花绿绿的RMB,好象又被他们打了个折扣,怪不舒服。

“乡下曲辫子!”夹着一支水笔的手按在算盘珠上,鄙夷不屑的眼光从眼镜上边射出来,“一块钱钞票就作一块钱用,谁好少作你们一个硬币。我们这里没有RMB,只有寄卖白纸条。”

“那末,换合同版本的吧。”从纸张字迹上辨认,知道手里的收据不算正规合同的。

“吓!’声音很严厉,左手的食指强硬地指着,“这就是合同,你们不要,可是不想展不想卖?”

不要这白条就不得卖画,这个道理弄不明白。但是谁也不想弄明白;大家看了看白纸条上的签字,又彼此交换了将信将疑的一眼,便把白纸条塞进破布袄的空口袋或者缠着裤腰的空褡裢。

一批人咕噜着离开798市场,另一批人又从船埠头跨上来。同样地,在柜台前进裂了希望的肥皂泡,赶走了入秋以来望着沉重的作品所感到的快乐。同样地,把万分舍不得的作品送进市场的仓库,换到了并非花花绿绿的RMB的白纸条。

街道上见得热闹起来了。

旧毡帽朋友今天上798来,原来有很多的计划的。画框用完了,须得买十个八个回去。调色油也要带几瓶。油画布向挑着担子到村里去的小贩买,十块钱只有这么一小张,太吃亏了;如果几家人家合买一张分来用,就便宜得多。陈列在橱窗里的花花绿绿的洋颜料听说只要八分半一管,画家早巳眼红了好久,今天卖画就嚷着要一同出来,自己几管,阿大几管,阿二几管,都有了预算。有些画家的预算里还有一份的宫爆鸡丁,几瓶啤酒,或者几包10毫克中南海香烟。难得今年天照应,一家多画这么三五张,让一向捏得紧紧的手稍微放松一点,谁说不应该?缴房租,还债,补交媒体宣传费,大概能够对付过去吧;对付过去之外,大概还有多余吧。在这样的心境之下,有些人甚至想买一个松木画架。这东西实在怪,不用占大地方,撑开来,多大的框子也是支得住的;比起破凳子支的画搁架来,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他们咕噜着离开798市场的时候,犹如走出一个一向于己不利的赌场——这回又输了!输多少呢?他们不知道。总之,袋里的一叠钞票没有半张或者一角是自己的了。还要添补上不知在那里的多少张钞票给人家,人家才会满意,这要等人家说了才知道。

输是输定了,马上开船回去未必就会好多少,798走一转,省下饭钱,买点东西回去,也不过在输账上加上一笔,况且有些东西实在等着要用。于是街道上见得热闹起来了。。。。。。

第二天又有一批敞口船来到这里停泊。798便表演着同样的故事。这种故事也正在各处市场上表演着,真是平常而又平常的。




[沙发:1楼] guest 2008-10-07 01:40:13
牛逼啊!顶顶顶!
[板凳:2楼] guest 2008-10-08 01:04:09
哈哈
[地板:3楼] guest 2008-10-09 00:48:37
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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