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态度变成形式(上)
发起人:毛边本  回复数:0   浏览数:1929   最后更新:2015/11/20 20:01:04 by 毛边本
[楼主] artforum精选 2015-11-20 20: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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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社,《杨氏太极行为现场,1986杭州绿杨路左起宋陵张培力耿建翌.


艺术论坛中文网近日邀请到三联生活周刊前任副主编舒可文与香港M+视觉艺术博物馆高级策展人皮力围绕由舒可文担任总策划的中国当代艺术家个案丛书进行了一次对谈讨论丛书的总体构想以及个案写作中的问题意识该系列丛书以活跃的当代艺术家为基点设计选题在梳理艺术家实践的同时更强调其所处文化环境第一辑目前已经进入写作阶段共有包括鲁明军于渺等八位作者参与工作丛书由新星出版社和新世纪当代艺术基金会(NCAF)联合支持


个案研究方法论


舒可文这套艺术家个案丛书我们在整体上不寻求统一性在方法上但愿能有些共识就是试试看能否用一种文化研究的态度去写一个艺术家首先是对基本事实的尊重这需要写作者要对基础性材料的梳理对材料做很多细致的分析避免太粗疏地给历史定调

最初出版社的计划是做一套关于中国当代艺术三十年历史的书这个计划太大我没有信心而且实际上无论做什么史都需要建立在对一系列具体问题的研究基础上你要做经济史前提是已经有大量的人在做有关宏观政策股市价格企业资源等等具体领域的研究手头有现成的材料可用现在要写三十年中国当代艺术史可能也需要先做更多局部的研究所以这套书还是会从更基础更局部的事件或问题出发

皮力您说的文化研究具体是指什么呢如果是德勒兹写培根海德格尔写梵高的那种写法我觉得更多是哲学阐发但是跟艺术史就没什么特别大关系了

不是基本线索上还是要尊重史学的方法但史学的方法也有很多种我之所以觉得雅克·巴赞(Jacques Barzun)写文化史的方法比较合适因为它能应对艺术里很多软性的东西你们都跟艺术家很熟,(应该知道有时候形式问题在艺术家的创作中占多大比例并不是那么清晰导致一种作品的出现究竟有哪些因素在起作用或者对作品的解释是在哪种文化方式中被强化的其中有多大部分是修辞的力量包括对某些概念的心理使用而不是知识理解


八十年代文化选择的偶然性


我之所以对张培力耿建翌这样的艺术家感兴趣也是因为他们的媒介不是传统的绘画可以强迫我在分析和写作的时候离形式逻辑远一点儿比如张培力的作品形态从架上绘画变到后来的行为录像贯穿这个过程的观念线索就可以找到五六条平行的这些线索在什么节点上跟艺术家的人生经历和当时中国的意识形态产生出关系也值得考察当然分析肯定还是以会形式为出发点这是我们所受的训练没有办法但是我不会局限在这个方法上

再比如说张培力早期画过游泳的画到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完全停止画画他们包括耿建翌是怎样从反对现实主义的出发最早为什么选择萨特的存在主义和荒诞感这种荒诞感又是如何受到霍普(Edward Hopper)的影响转移到画面最后还包括他们为什么觉得光绘画是不行的而转向杜尚对艺术的态度我想这整个过程都会归结为一个总的问题整个八五新潮时期艺术家所接受的资源都是从哪儿来的他为什么选择了这些资源没有选择另外一些再举例比如整个八五新潮时期禅宗是如何被重新发现的当时的禅宗不是从中国本土禅宗传统里来的而是借铃木大拙或者杜尚那条线索才导致了中国艺术家重新发现禅宗的再然后才是本土的佛教元素开始进入

这也是为什么我觉得雅克·巴赞写文化史的方式比较好前段时间我看到一篇写某位艺术家的文章谈到存在主义但是在艺术家的工作中存在主义到底起什么作用不那么清晰那如果按存在主义理论去解释就很别扭

有时可能就是当时书店里正好有这本书或者他正好买到了整个池社的创作跟荒诞派戏剧有很大关系但这种关系产生的契机很可能就是当时刚好有人手头有一本荒诞派戏剧的书或者说这本书刚好被翻译进来了被大家看到了

因为当时大家能读到的书是很有限的所以说这套个案丛书应该区别于美术史的那种传记式的写作因为美术史在西方的历史环境是发生学的但八十年代在中国称得上发生性质的就可能只有我们要否定自身现实这一点而我们要选择什么样的未来或怎样否定过去却带有太大的偶然性

其实所谓的历史现实或事实里面本来也包含着很多偶然性我们在历史的任何一个点上前面的可能性都是无数的你选择了哪条路哪条路就变成一个历史事实虽然最初的选择可能是由各种各样的原因促成的但无论如何这种选择塑造了后来的历史


艺术家的误读


还有一个话题可能也很有意思就是艺术家的误读”。我前段时间写一篇关于朱加的文章九十年代朱加跟已故电影导演路学长的是附中同学他可能就是在路学长他们那儿看电影的时候听了一耳朵什么叫主观镜头”。路学长他们的主观镜头实际意思是把镜头作为你眼睛的延伸但朱加把它理解成镜头是你身体器官的延伸所以他的作品里出现了把镜头当做手去找衣服啊把录像机绑在车轮上之类的操作方法虽然是误读但是却产生了不少后来有着深远意义的东西类似的误读还有很多包括后感性对赫斯特(Damien Hirst)的误读或者张培力他们跟未来派和荒诞派戏剧的关系等等

前段时间的一次小会上有人提出的问题说学者为什么不重视当代艺术有时候艺术家对一个概念的诠释在学者看来就是满拧”,所以两边往往搭不起来问题是需不需要在这种概念上较劲

这种满拧并不妨碍艺术家创造出新的东西因为误读有时会给艺术家的语言带来很奇怪的变化跟基因变异似的这种变异一旦做成新的作品再重新被阐释成一种既定存在以后它就有可能变成历史的一部分了比如后感性对尸体的使用中国艺术家觉得赫斯特那种做法就是比狠但实际上赫斯特是在西方基督教的背景下讨论身体的问题而我们这边把它理解成了一种对禁忌的挑战不过后感性又确实在这个点上符合了整个九十年代末中国的文化气氛


目光回撤


这种研究和写作应该是一项持续的工作也不是一个系列所能承担的但作为一个系列第一辑我们想先找在我们这个文化环境中发生来影响力的艺术家这样才跟大家有更多的关系不仅在辨识度上主要是作为公共生活的一个部分今天我们更该关心我们自己的文化建设不再像八十年代海外的声音是主要关注对象

我最近读赵汀阳刘小枫甘阳这些人的书这种感觉是挺明确的

目光的回撤因为不管你看了多少别人的工作最终要解决的还是自己的问题

现在看从八十年代过来的这批人赵汀阳刘小枫还是挺有意思的但他们要是没有经受过西方洗礼也不会到今天这个阶段

当然

我现在也觉得做关于中国的学问好像更有乐趣所以这种回撤应该要早一点儿四十一二岁就该往回撤了再晚就撤不回来了)。

— 文/ 舒可文皮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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