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2014 都灵行为艺术节
发起人:torino  回复数:0   浏览数:1950   最后更新:2014/12/09 17:36:35 by torino
[楼主] 陆小果 2014-12-09 17:36:35

来源:外滩画报

文:韩见  编辑:鲁毅 摄影:郑建宏  图:连州国际摄影年展组委会

“做一个自由摄影师或者艺术家的好处,就是有时间。我每天看很多报纸、杂志,了解世界不同地方发生的事情。所以如果你好好地花点时间去感受这个社会,收集信息,绝对会发现值得去做的事,唯一的问题是你只有一个人,别人都在忙于他们的事情,你要把握好方向并设法让他们与你合作。”(图:瑞士国家种马场,阿旺什,瑞士,2011 用以牵着发情母马的马具。为了刺激辅助生育,种马骑上精液采集装置时,一匹真正的发情母马会被绑在一旁)


BUGGE 是丹麦 Cryos 国际精子银行中最好的精子捐赠者。他身高 194 厘米,体重 85 公斤,喝酒,不抽烟,每天睡 7 个小时关于他的一切可能与遗传有关的信息都能在网上查到。如今,包括荷兰、瑞典在内的不少国家已经修改法律,不保证捐精者的匿名性。BUGGE 甚至与愿意知道他身份的客户通信,而他的“孩子”,18 岁之后也有权得知他是谁。Cryos 没有公开 BUGGE 拥有的“孩子”的具体数目,但承认超过一百个。
根据瑞士摄影师扬·明葛(Yann Mingard)的调查,现在欧洲大约 50% 的精子购买者是独身女性,年龄在 35-45 岁之间,受过很好的教育,有很好的工作,决定独自抚养孩子。于是她们打开网页,输入自己的要求,像相亲网站一样,精子银行为她们找到最合适的捐精者。不仅在欧美,印度甚至穆斯林国家的精子需求量也在不断增加,无论公开的还是地下的,这都一个极具发展潜力的市场。“根据精子的质量,收费有所不同,但如果你愿意付足够的钱,就可以‘买断’,也就是要求精子银行毁掉某个捐赠者剩下的精子,以保证你的孩子不会和别人共享一个‘父亲’,”扬·明葛开玩笑说,“太适合那些疯狂工作,没时间去酒吧邂逅男人的女人了,用信用卡付完账,Fedex 就把精子送到你家门口。”
精子银行是扬·明葛历时 4 年的拍摄项目《存储》(Deposit)的一个十分惹人注目的方面。这组作品去年在欧洲引起了很大反响,因为它触及了人类生活乃至生存困境的各个方面:气候变化、粮食短缺、物种灭绝、生育率下降、数字信息存储风险等。这些困境如果得不到解决,可能人类就真的要从地球撤退,在茫茫宇宙中另寻家园重新开始了。可是即便重新开始,“存储”也是个关键问题,它关系到哪些植物、动物和哪些人的“后代”,哪些经典的文学、音乐和电影将有机会继续“存在”下去。更重要的是,很多科学家也不敢说目前的存储技术绝对保险,那些被长期封存的种子和精子“开封’后,在新的自然环境中还能否孕育出生命,谁也不能保证。
《储存》项目包括“植物”、“动物”、“人类”和“数据”四个部分,扬·明葛总共拜访了 21 家机构,它们储存植物种子,动物精液,人的精子 DNA 甚至身体,还有来自个人和公司客户以及人类文明的重要数据。他拍摄这些公司储存的样本,提取样本的实验室以及建筑环境,拍摄手法非常冷静,没有所有者或受雇科学家的肖像,让原本充满神秘感的地方保持神秘。

扬·明葛 ,《存储-植物系列》

不久前,扬·明葛因参加第十届连州国际摄影年展而来到中国,《储存》在摄影节三个展场之一的果品仓库展出,并得到“新摄影年度艺术家奖”。说实话,当我早些时候在参展摄影师介绍中看到扬·明葛的作品时,并没有产生什么兴趣。它们看起来阴暗、抽象,大部分是悬在黑色背景中的静物或空荡荡的环境,稍微生动的两张是马和牛交配的照片。总之在没有文字说明的情况下,很难明白他在拍什么。但是一旦了解了照片背后的信息,又很难不关注他的拍摄主题,毕竟,关于这些不会与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发生联系的,多少具有科幻感的机构究竟在做什么,很少能看到来自第三方的描述。

扬·明葛,《存储-动物系列》

扬·明葛 ,《存储-人类系列》在西方国家,例如瑞士,自古就有通过银行或其他安保服务储存私人财物的传统。而一个有趣的现象是,从不久前开始,这种传统习俗有了在其他领域发展的趋势。我们社会正在发生着的变革让我们从生态、安全、数据、文化等方面重新思考人类各项遗产的重要性。《存储》这个项目在 2010 年到 2012 年间完成,扬·明葛探访了 12 个能让后人追溯人类对自身、动物、植物、文化、技术的保护过程的象征性场所,着重记录各类建筑、景观,以及用于保存的工具与产品——那些社会学家与历史学家会用文字记述的对象

获得这些机构的许可也是扬·明葛拍摄过程中遇到的最大困难,因为它们的神秘感多半来自自身对隐私的注重。每天收发大量邮件进行反复沟通成了他的噩梦,而且有很多公司最终拒绝了他的拍摄请求。同意的那些,在他拍摄时也要派人尾随监督,哪些能拍、哪些不能拍都不由他说了算。不过他也累积了与他们斗智斗勇的经验。如果对方只给 10 分钟的拍摄时间,他只好像乖乖地打仗一样抓紧每一分钟去拍;如果有 20 分钟,他就试图提一些不太可能的要求,于是对方就得去请示上级,同时为他赢得了更多时间。“比如当我要求去实验室看一下,他们就会开始介绍不同的实验室,如果他们说起某个比较远的实验室,我就说,我想拍这个!然后他们就又跑过去沟通,一来一回,我就有足够的时间把周围都拍了。”
但是也有非常配合“宣传”的例外。瑞士最早的私人数据中心之一 SwissFortKnox 就比较高调,它原本是瑞士政府 1946 年建造的一座防空洞,但从未发挥过防空洞的功能。SwissFortKnox 公司花了四千万瑞士法郎把它买下,喜欢《黑客帝国》、007 系列电影的老板将内部设计成科幻电影里的样子,客户喝着香槟签约,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他们甚至还将乘直升飞机游览阿尔卑斯山等旅游项目也打包进去,只为给客户更好的体验。不过当这家公司想用扬·明葛的作品做宣传时,他拒绝了,“他们不明白艺术和商业之间的界限。
《存储》项目的呈现形式除了摄影作品(限量 3 版或 5 版),还有一本很厚的出版物,书中有项目的参与者和支持者所写的介绍文章,所有图片说明都经过科学家校对,所有信息都有至少两个信息源。在其中一篇文章里,一位来自法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朋友写道,在宇宙中想象地球上那么多几乎储存了一切的防空洞,感觉似乎人类正在关掉这个星球,似乎在说,“太迟了,我们得走了”。某种程度上,扬·明葛同意他的感觉,因此他用一张空试管的照片作为整本书的结束,这个看起来什么也没有的小容器里,有人类的储存着经过编码的人类 DNA、沃森与克里克(DNA 双螺旋结构发现者)的著作、莎士比亚全集和马丁·路德·金的演讲,“一切都可以被装进去”。但对扬·明葛来说,比感觉更重要的是,这个拍摄项目最后变成了一个庞大的专题研究,告诉人们地球上正在发生的、关涉人类未来的事情。有时候他也会遭受质疑,因为按照他的工作方式,摄影显然不足以成为独立的艺术表达形式,它必须与内容共存。“但我喜欢这个想法,”扬·明葛说,“在欧洲,把科学、报道、艺术、摄影和写作混合的做法越来越多,艺术家的责任在于提出问题、推动问题,但不一定给出答案。”

扬·明葛历时 4 年的拍摄项目《存储》(Deposit)去年在欧洲引起了很大反响,因为它触及了人类生活乃至生存困境的各个方面:气候变化、粮食短缺、物种灭绝、生育率下降、数字信息存储风险等(摄影:郑建宏)

B=《外滩画报》
Y=扬·明葛(Yann Mingard)

B:《存储》这个项目是从拍摄哪一家机构开始的?
Y:我拍摄的第一个地点是挪威北部的一个叫 Sualbard 的全球种子保险库(Sualbard Global Seed Vault)。我选择它的原因是瑞士政府正在往那里运送种子,这让我比较容易追踪。另外,这也是一家有象征意义的重要机构,因为它刚建立不久,将会在全世界范围收集种子。  这家机构 75% 钱来自政府,剩下的 25% 来自个人或公司,许多科学家因此担忧私人公司会在将来控制这些种子的使用。Sualbard 是它正式的名字,但是在欧洲,人们叫它“世界末日种子银行”(Doomsday seed bank)。人们对未来的看法非常悲观。
B:那你呢,你是乐观还是悲观?
Y:我不知道。但我不是那种害怕丧失物质的人,作为摄影师,如果我的底片被烧了,我会想,那就重来吧。而且我相信生活,愿意接受它带来的惊喜和变化。可是我很吃惊周围的人如此悲观。不像你们,在中国、印度和巴西,人们对未来充满期待。在欧洲,我们由于担忧和恐惧而充满了控制欲。我们试图规划一百年后的生活,但至今能做的只是把那些可能灭绝的物种保存起来,放在容器里。科学家们并不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法,因为我们不知道一百年后这些种子还能不能发芽。与此同时,我们仍在制造大量污染。这次来连州,我发现不少中国摄影师在拍摄与污染有关的专题,污染也将是我下一个拍摄主题。
B:科学家们认为什么才是保护种子的好办法?
Y:传统的耕作,让种子每年都回到土地。丰收后留下最好的作物,不吃,也不卖给别人,来年再种下去。这是最可持续的方式,随着气候和自然条件的变化,会有最能适应这些变化的种子留下来。如果把它们放进塑料袋里,抽干空气,放上一百年,虽然是很了不起的技术,但你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可能一百年后空气升高了5摄氏度,种子可能就没用了。
B:你说得到拍摄许可对你来说是整个项目中最困难和繁琐的部分,什么样的机构最难接近?私人投资占比更大的那些吗?
Y:对,私人的,还有储存数据的机构。瑞士的秘密账户举世闻名,把钱放在瑞士的银行里,客户感到很安全。现在我们也有针对数字文件的储存系统。“9·11”之后,布什总统签署了《爱国者法案》,规定美国政府有权因安全原因查看公司和公民的信息。为了保护隐私,有些美国公司迁往欧洲,成为欧洲公司。在欧洲也出现了大量数据中心,存储来自国外客户信息,他们相信瑞士的“数据银行”不会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文件在哪里。在联系这些机构时,我承诺不暴露任何客户的信息,征得同意后再发表照片,但还是有大约 40% 的数据中心拒绝了我的请求。相比之下,植物和动物的存储机构比较容易接近,为了得到私人资助,它们需要适当的宣传,所以如果我说我拍摄的作品将会在伦敦的畅销杂志上发表,他们会很乐意。
B:《存储》是一个需要进行大量研究工作的项目,它是如何成形的?通常你如何确立一个选题?
Y:做一个自由摄影师或者艺术家的好处,就是有时间。我每天看很多报纸、杂志,了解世界不同地方发生的事情。我有剪报的习惯,在我的办公室里,我可能同时收集不同项目的资料,到一定时候,某个项目有点成形了,我就在大黑板上画图,理出线索,建立框架。所以如果你好好地花点时间去感受这个社会,收集信息,绝对会发现值得去做的事,唯一的问题是你只有一个人,别人都在忙于他们的事情,你要把握好方向并设法让他们与你合作。
B:这个项目的经费主要来自哪里?
Y:拍摄的材料费和旅费是我自己的钱,但是出版的费用太贵了,因此我找到三家博物馆赞助,它们收藏了作品,并且承担了书的设计工作。为了掌握项目的主导权,我尽量不让赞助者参与太多。
B:《存储》发表后,在欧洲引起了不小的反响,欧洲人更关注这个项目涉及的哪方面?是气候变化、物种灭绝还是道德的灰色地带?
Y:我想人们最关心的是谁控制了这些机构,因为这关系到每个人的未来。如果是私营公司而不是政府或公共机构在管理,就不能保证这些资源将来能为大家共享。比如那些转基因公司,我不相信他们说的转基因可以拯救世界,没人关心拯救世界,尤其是巨头们,他们想的绝对不是让每个人都吃饱。
B:你反对转基因吗?
Y:我还是不知道。瑞士尚未允许转基因食品,我觉得这很好。在欧洲,我们提倡慢食运动(Slow Food),以前你每天生产上千头肉猪,现在你只生产一百头,给它们吃得好一点,卖得贵一点。我在家吃的是自己种植的有机作物,我希望让更多人回归有机种植,但这还需要更先进的农业项目和生物技术,而且每个国家的情况不一样,中国要养活那么多人,你们面临更大的挑战。
B:你成为摄影师后拍摄的第一个个人项目《新伊甸园以东》(East of A New Eden),是有关欧洲的东部边界的,为什么会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Y:因为有一天我和另一个摄影师朋友奥尔本(Alban Kakulya) 在酒吧里聊起一篇报道,说欧洲的边界在不断东移,这和苏联解体与柏林墙倒塌都有关系。我们很好奇,于是决定两人一个从北往南,一个从南往北,站在欧洲界内往东拍欧洲以外的风景,最后在中部会合。两个月里,我们坐船、开车、骑摩托、走路,最终完成了拍摄,还得了奖,出了摄影集。对我来说这个边界不仅仅是物理上的,也是无形的,将有钱人、受过教育的人过滤进来,将穷人阻挡在外面。但是欧洲又需要大量劳工,因此穷人通过其他方式跨越物理边界,可是无形的边界并没有消失,包括文化上的、宗教上的。所以边界究竟在哪里?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B:在成为摄影师之前,你是一名园艺师,那时候的生活是怎样的?
Y:我受过的唯一的完整教育就是成为园丁的教育,总共四年,但是我太高了,总是弯腰把我的背搞坏了。毕业的时候,老师说我可以做做园艺工作,但是无法成为专业园艺师了。所以我去中美洲旅行了 5 年,回来之后短暂地在艺术学校学习过,老师觉得摄影可能比绘画更适合我。那时候,瑞士的媒体情况很不错,摄影师有很多机会发表作品。2002 到 2009 年, 我为杂志拍摄大量照片,但是现在,因为媒体经营状况不好,摄影师已经无法靠为媒体供稿养活自己了。还好我已经有了支持我的美术馆、画廊和藏家,可以只拍我想拍的项目,我是个幸运的人。
B:最初决定成为一名园艺师,是因为家族传统吗?
Y:对,我出生在一个传统的农业家庭中,祖父是个农民,从小我就生活在农场里。在瑞士,如果不是有家里传下来的农场,你不大可能成为一个农民,因为农场太贵了。可惜的是我们没有一个孩子能够继承祖父的事业,他最后卖掉了农场。但是因为喜欢与自然和植物相关的工作,我现在偶尔还给朋友设计花园。我觉得这对我的摄影生涯也很重要,现在我拍摄的项目大多是艺术与我从前专业的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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