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軍漫畫《如何辨認日本鬼子》
对话门多萨：太幽默会让人变成傻子
2009年06月18日08:31 来源： 外滩画报
就像巴黎有大小仲马，伦敦有狄更斯，都柏林有乔伊斯……《奇迹之城》的作者爱德华多·门多萨也成了巴塞罗那的文学代言人。
《奇迹之城》（La ciudad de losprodigios）于1986 年出版后，巴塞罗那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伟大的城市，终于有了一部配得上它的小说，就像巴黎有大小仲马，伦敦有狄更斯，都柏林有乔伊斯……《奇迹之城》的作者爱德华多·门多萨（Eduardo Mendoza）自然也成了巴塞罗那的文学代言人
《奇迹之城》讲的是一个野心家如何从乡村到城市不择手段冒险发家的故事。背景设在1888 年和1929 年两次巴塞罗那世界博览会之间，正是巴塞罗那这座城市从落后到现代的过程。“事情变好了，但也可能更糟了。”门多萨用一种玩世不恭的嘲讽口吻阐释了城市发展中的丑陋真实。
门多萨将《奇迹之城》的成功归功于它的题材：历史小说。“历史令人好奇，历史小说则让读者能够轻松地领略这种本质枯燥的科学。”他甚至觉得，在文学式微的今天，倚仗历史也许能帮助小说走出困境。
“小说没有死，但小说的读者变了。”门多萨如是说。2002 年，他的书成为马德里书展最佳小说，他却说：“写一本书就像一次没有地图的航行，如果别人觉得好，就算是走运停靠在了一个好港口。”文学批评的庸俗化也令门多萨沮丧，他怀念那种针锋相对的批评，而现在媒体上出现的多是千人一面的“温吞水评论”。如今，意大利报纸上已经完全没有文学增刊了，而西班牙还有少数文学增刊活了下来。“这挺重要的，说明在西班牙，尸体还没打算入土。”
去年，《奇迹之城》中译本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门多萨于近日接受了《外滩画报》的电邮采访。
B=《外滩画报》
M= 爱德华多·门多萨（Eduardo Mendoza）
B：你相信奇迹吗？
M：我不信上帝，也不信神。但有时候事情就是不按常理地发生了，比如一个团体突然超越了自身的利益，变得一心为公，这样不寻常的事情我就会称之为“奇迹”。
B：城市有灵魂吗？抑或灵魂是人类所特有的东西？
M：我不觉得人类有灵魂，但这得看我们怎么去理解灵魂。在大方向上，我觉得城市有一种精神，或者说一种情绪、一种生活方式，会改变住在那里的人们。住在莫斯科和住在里约热内卢肯定不一样。
B：看了伍迪·艾伦的新片《午夜巴塞罗那》，觉得巴塞罗那越来越像一具美丽的空壳了，就像威尼斯那样。
M：是有这个危险，但威尼斯不是个好例子。巴塞罗那是个比较大的工业城市，其中可供观光游览的部分本身已经成了历史悠久的博物馆。但是一个城市中还有许多小城市，有的一点都不美。
B：你曾在纽约居住过，它对于你和你的写作有影响吗？
M：当然啦。纽约是个很令人兴奋的城市，活泼，有创意，危险。每一天的生活都是一种探险。这是个专业化程度极高的城市，处处都务求完美。
B：如果你必须住在一个亚洲城市，你会选哪里？
M：我只熟悉一个城市：东京。我喜欢东京，但不知道自己是否会选择在那里定居。还好我不用考虑这个问题。
B：加泰罗尼亚有自己的语言。科学研究表明，语言塑造了我们的思维，甚至性格。你觉得加泰罗尼亚语会让加泰罗尼亚人与住在塞维利亚、斯德哥尔摩或是上海的人们产生不同吗？
M：不，我不觉得。语言是很重要的因素，但不是唯一的因素，也不是塑造我们性格最重要的因素。从这点上说，加泰罗尼亚正好是个例证。我们有两种通行的语言，加泰罗尼亚语（本地语言）和西班牙语，后者是很久以前进入的，但现在已经成了我们的文化和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我觉得这应该成为乐趣的源泉，而不必将之对立起来。很多人把语言这么美好的东西当作政治筹码，对此我深感痛惜。可这样的事全世界都有，不光在西班牙。
B：可以用简洁的词汇定义下面一些地点吗？欧洲、西班牙、加泰罗尼亚、巴塞罗那、你居住的街道。
M：我尽力。欧洲：很昂贵的市场。西班牙：好玩得无法无天的生活。加泰罗尼亚：极佳的养老地。巴塞罗那：吵吵闹闹、阳光灿烂的诱惑之地。
我居住的街道：安静、正派、乏味。
B：你读过卡洛斯·萨丰的《风之影》吗？喜不喜欢？你觉得两代作家看同一座城市的眼光会不会不同？
M：看过，喜欢，会有不同。但我不觉得一定要从变化或者与过去断裂的意义上去理解两代人的关系，应该从更顺畅、连续的角度去看。我们都处在一种大视野中，随着时间而变化。而我们把自己所知的知识和观念传给下一代，也是十分重要的。
B：如果在本世纪末中文取代英文成为世界语，你会去学中文吗？
M：当然会去学，但是我会很介意，因为我太老了，学一种新语言肯定很难。我现在这个年纪，得花很多力气不忘事儿。不管怎样，等到本世纪末，我肯定已经跟我的祖先们在一起啦，他们大概会说拉丁语和阿拉伯语。
B：你出生在1943 年，当时欧洲正在二战的水深火热中，而西班牙被一位独裁者统治。如果1943 年你是65 岁，你会对一个新生儿说什么？
M：回去！但因为当时没人跟我这么说，所以现在我在这里。
B：1943 年之后的世界已经进步了很多，你同意吗？在今天，什么样的问题会让你悲哀呢？
M：世界是比1943 年进步了，但不一定比1945 年进步。很多方面我们甚至后退了。如今让我最悲哀的是，很多国家和地区因为宗教或意识形态的原因无法和平相处。很多愚蠢的想法让无辜的人们受苦。
B：如果你是奥巴马，你的第一个决定会是什么？
M：可惜我不是呀，我也不可能成为美国的总统。如果他们选我当总统，我到时候再考虑这个问题。
B：你同意“西班牙人很激情、很情绪化、太幸运了”这样的论断吗？
M：跟激情而且情绪化的人生活在一起其实是挺难的一件事。情绪比理智先行，可能会麻烦、讨人嫌，而且降低了讨论的可能性。比起激情地大喊大叫，我更喜欢心平气和地讨论。你会问我是不是想让西班牙人都变成这样？那我可不知道。
B：你决定开始写一本小说时，那个“从无到有”的原点是什么？
M：无只能生无。我的开始点有时候很简单，也很傻，一个形象、一个句子、一个纪念品，都可以成为作品的开始。
B：写作是快乐还是痛苦？
M：两者都有，就像结婚一样，生活里大多数重要的事情都是快乐和痛苦的结合。
B：你完成一本书后的感觉是怎样的？
M：解脱，绝望。我会想，这是我想象力的终点，我再也写不出别的东西了，我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呢？这种感觉通常会持续几个礼拜，然后会有新想法出来。
B：你爱上过某个自己创造的人物吗？如果有，是谁呢？如果没有，是因为这很危险吗？
M：我倾向于爱上所有我笔下的人物，因为我看着他们出生、开始学走路、学说话，但我也会批评他们。这只是写作的一小部分罢了。这不像电影，一个导演会爱上演员，然后偏离了原来的想法。在写作时这种情况比较难发生，因为文字更加抽象。
B：在小说中你常常开玩笑，很幽默。幽默对完满的生命来说是关键因素吗？
M：幽默并不代表完满，但会有帮助。如果你总是能用幽默的眼光看待事物，生活自然会轻松很多。但是你也要小心，因为太幽默会让人变成傻子。
2009-06-18 总第 340 期
2009年06月18日08:31 来源： 外滩画报
就像巴黎有大小仲马，伦敦有狄更斯，都柏林有乔伊斯……《奇迹之城》的作者爱德华多·门多萨也成了巴塞罗那的文学代言人。
《奇迹之城》（La ciudad de losprodigios）于1986 年出版后，巴塞罗那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伟大的城市，终于有了一部配得上它的小说，就像巴黎有大小仲马，伦敦有狄更斯，都柏林有乔伊斯……《奇迹之城》的作者爱德华多·门多萨（Eduardo Mendoza）自然也成了巴塞罗那的文学代言人
《奇迹之城》讲的是一个野心家如何从乡村到城市不择手段冒险发家的故事。背景设在1888 年和1929 年两次巴塞罗那世界博览会之间，正是巴塞罗那这座城市从落后到现代的过程。“事情变好了，但也可能更糟了。”门多萨用一种玩世不恭的嘲讽口吻阐释了城市发展中的丑陋真实。
门多萨将《奇迹之城》的成功归功于它的题材：历史小说。“历史令人好奇，历史小说则让读者能够轻松地领略这种本质枯燥的科学。”他甚至觉得，在文学式微的今天，倚仗历史也许能帮助小说走出困境。
“小说没有死，但小说的读者变了。”门多萨如是说。2002 年，他的书成为马德里书展最佳小说，他却说：“写一本书就像一次没有地图的航行，如果别人觉得好，就算是走运停靠在了一个好港口。”文学批评的庸俗化也令门多萨沮丧，他怀念那种针锋相对的批评，而现在媒体上出现的多是千人一面的“温吞水评论”。如今，意大利报纸上已经完全没有文学增刊了，而西班牙还有少数文学增刊活了下来。“这挺重要的，说明在西班牙，尸体还没打算入土。”
去年，《奇迹之城》中译本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门多萨于近日接受了《外滩画报》的电邮采访。
B=《外滩画报》
M= 爱德华多·门多萨（Eduardo Mendoza）
B：你相信奇迹吗？
M：我不信上帝，也不信神。但有时候事情就是不按常理地发生了，比如一个团体突然超越了自身的利益，变得一心为公，这样不寻常的事情我就会称之为“奇迹”。
B：城市有灵魂吗？抑或灵魂是人类所特有的东西？
M：我不觉得人类有灵魂，但这得看我们怎么去理解灵魂。在大方向上，我觉得城市有一种精神，或者说一种情绪、一种生活方式，会改变住在那里的人们。住在莫斯科和住在里约热内卢肯定不一样。
B：看了伍迪·艾伦的新片《午夜巴塞罗那》，觉得巴塞罗那越来越像一具美丽的空壳了，就像威尼斯那样。
M：是有这个危险，但威尼斯不是个好例子。巴塞罗那是个比较大的工业城市，其中可供观光游览的部分本身已经成了历史悠久的博物馆。但是一个城市中还有许多小城市，有的一点都不美。
B：你曾在纽约居住过，它对于你和你的写作有影响吗？
M：当然啦。纽约是个很令人兴奋的城市，活泼，有创意，危险。每一天的生活都是一种探险。这是个专业化程度极高的城市，处处都务求完美。
B：如果你必须住在一个亚洲城市，你会选哪里？
M：我只熟悉一个城市：东京。我喜欢东京，但不知道自己是否会选择在那里定居。还好我不用考虑这个问题。
B：加泰罗尼亚有自己的语言。科学研究表明，语言塑造了我们的思维，甚至性格。你觉得加泰罗尼亚语会让加泰罗尼亚人与住在塞维利亚、斯德哥尔摩或是上海的人们产生不同吗？
M：不，我不觉得。语言是很重要的因素，但不是唯一的因素，也不是塑造我们性格最重要的因素。从这点上说，加泰罗尼亚正好是个例证。我们有两种通行的语言，加泰罗尼亚语（本地语言）和西班牙语，后者是很久以前进入的，但现在已经成了我们的文化和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我觉得这应该成为乐趣的源泉，而不必将之对立起来。很多人把语言这么美好的东西当作政治筹码，对此我深感痛惜。可这样的事全世界都有，不光在西班牙。
B：可以用简洁的词汇定义下面一些地点吗？欧洲、西班牙、加泰罗尼亚、巴塞罗那、你居住的街道。
M：我尽力。欧洲：很昂贵的市场。西班牙：好玩得无法无天的生活。加泰罗尼亚：极佳的养老地。巴塞罗那：吵吵闹闹、阳光灿烂的诱惑之地。
我居住的街道：安静、正派、乏味。
B：你读过卡洛斯·萨丰的《风之影》吗？喜不喜欢？你觉得两代作家看同一座城市的眼光会不会不同？
M：看过，喜欢，会有不同。但我不觉得一定要从变化或者与过去断裂的意义上去理解两代人的关系，应该从更顺畅、连续的角度去看。我们都处在一种大视野中，随着时间而变化。而我们把自己所知的知识和观念传给下一代，也是十分重要的。
B：如果在本世纪末中文取代英文成为世界语，你会去学中文吗？
M：当然会去学，但是我会很介意，因为我太老了，学一种新语言肯定很难。我现在这个年纪，得花很多力气不忘事儿。不管怎样，等到本世纪末，我肯定已经跟我的祖先们在一起啦，他们大概会说拉丁语和阿拉伯语。
B：你出生在1943 年，当时欧洲正在二战的水深火热中，而西班牙被一位独裁者统治。如果1943 年你是65 岁，你会对一个新生儿说什么？
M：回去！但因为当时没人跟我这么说，所以现在我在这里。
B：1943 年之后的世界已经进步了很多，你同意吗？在今天，什么样的问题会让你悲哀呢？
M：世界是比1943 年进步了，但不一定比1945 年进步。很多方面我们甚至后退了。如今让我最悲哀的是，很多国家和地区因为宗教或意识形态的原因无法和平相处。很多愚蠢的想法让无辜的人们受苦。
B：如果你是奥巴马，你的第一个决定会是什么？
M：可惜我不是呀，我也不可能成为美国的总统。如果他们选我当总统，我到时候再考虑这个问题。
B：你同意“西班牙人很激情、很情绪化、太幸运了”这样的论断吗？
M：跟激情而且情绪化的人生活在一起其实是挺难的一件事。情绪比理智先行，可能会麻烦、讨人嫌，而且降低了讨论的可能性。比起激情地大喊大叫，我更喜欢心平气和地讨论。你会问我是不是想让西班牙人都变成这样？那我可不知道。
B：你决定开始写一本小说时，那个“从无到有”的原点是什么？
M：无只能生无。我的开始点有时候很简单，也很傻，一个形象、一个句子、一个纪念品，都可以成为作品的开始。
B：写作是快乐还是痛苦？
M：两者都有，就像结婚一样，生活里大多数重要的事情都是快乐和痛苦的结合。
B：你完成一本书后的感觉是怎样的？
M：解脱，绝望。我会想，这是我想象力的终点，我再也写不出别的东西了，我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呢？这种感觉通常会持续几个礼拜，然后会有新想法出来。
B：你爱上过某个自己创造的人物吗？如果有，是谁呢？如果没有，是因为这很危险吗？
M：我倾向于爱上所有我笔下的人物，因为我看着他们出生、开始学走路、学说话，但我也会批评他们。这只是写作的一小部分罢了。这不像电影，一个导演会爱上演员，然后偏离了原来的想法。在写作时这种情况比较难发生，因为文字更加抽象。
B：在小说中你常常开玩笑，很幽默。幽默对完满的生命来说是关键因素吗？
M：幽默并不代表完满，但会有帮助。如果你总是能用幽默的眼光看待事物，生活自然会轻松很多。但是你也要小心，因为太幽默会让人变成傻子。
2009-06-18 总第 340 期
